萧承烨不再看林晚夕,他的目光扫过她染血的臂膀,那里被剑气划破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殷红。他眉头狠狠一皱,仿佛那血色刺痛了他的眼。
“李德全!”他厉声喝道。
“奴…奴才在!”李德全连滚爬爬地出现在门口,脸色煞白,看着屋内的惨状,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立刻传当值太医到御书房候着!清理此地!” 萧承烨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晚夕苍白倔强的脸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跟朕去御书房!” 说完,他攥着那本要命的账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玄色的身影很快没入门外跳动的火光和瓢泼的雨幕之中。
那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绳索,再次套在了林晚夕的脖颈上。她看着帝王决然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臂膀上刺目的伤口,唇边缓缓勾起一丝苦涩而冰冷的弧度。她知道,今夜这场刺杀,远未结束。御书房,将是下一个战场。她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和雨水气息的冰冷空气,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脊背,抬步,一步一步,走进了门外那片被火光照亮的、喧嚣而冰冷的雨夜。
* *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烛台上,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熊熊燃烧,驱散了雨夜的阴寒,也将书房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书墨的气息,与林晚夕身上带来的雨水腥气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萧承烨端坐在宽大的紫檀御案之后,玄色的常服下摆犹自滴着水,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脸色沉凝,如同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寒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风暴虽暂时平息,却沉淀下更加幽暗难测的漩涡。那本深蓝色的户部账册,就随意地丢在御案一角,封皮上“户部江南清吏司印”的朱红印记,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林晚夕垂首立在御案前几步远的地方,湿透的浅碧色宫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狼狈的轮廓。臂膀上的伤口在清理过之后,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御座上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审视目光,冰冷而沉重。
太医早已奉命赶到,此刻正躬着身,小心翼翼地替萧承烨处理手臂上的伤。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震飞那柄厚背砍刀,剧烈的反震之力让帝王的手臂也承受了不小的冲击,虎口崩裂,渗着血丝。太医的动作轻之又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太医偶尔翻动药箱的轻微声响。李德全垂手侍立在角落的阴影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这压抑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太医完成了最后的包扎,用干净的细棉布将帝王受伤的手掌和手腕妥帖地包裹起来。他战战兢兢地收拾好药箱,躬身告退:“陛下,伤口已处理妥当,需静养几日,忌用力,忌沾水。臣…臣告退。”
萧承烨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抬了抬那只裹着白布的手,示意他退下。
太医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沉重的殿门。
门扉合拢的轻响之后,御书房内只剩下萧承烨和林晚夕两人。烛火跳动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萧承烨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林晚夕身上,从她湿漉漉的发顶,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同样被简单处理过、却依旧染着血污的臂膀上。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审视一件极其复杂、又极其危险的物品。
“过来。”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林晚夕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依言,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御案前。
萧承烨没有看她的脸,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臂膀上。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指了指御案旁一个铺着明黄锦垫的绣墩,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坐下。手伸出来。”
林晚夕微微一怔。让她坐?在御书房?这不合规矩。但她没有迟疑,依言在绣墩上小心坐下,只虚虚挨着一点边。然后将受伤的右臂轻轻抬起,搁在御案边缘。染血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已经简单清理过、涂抹了褐色药膏的伤口,一道寸许长的皮肉翻卷,虽然不算深,但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萧承烨的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拿起方才太医留下的一个干净的白瓷小药瓶和一卷新的细棉布,动作并不算特别轻柔,甚至带着点生疏的笨拙,开始亲自为她重新清理伤口边缘沾染的血污和尘土。
冰凉的药棉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林晚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一颤,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忍着。”萧承烨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手上的动作却似乎放轻了一丝。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那道伤口,烛光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却丝毫化不开他眼底的深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