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延缓什么?延缓死亡的降临罢了!
萧承烨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沉凝冰冷!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与沉重的无力感,如同冰火交织的洪流,再次狠狠冲撞着他的胸膛!连天下名医之首的太医令都束手无策!难道他赌上龙血江山气运,换来的……依旧只是一具苟延残喘的残躯?!
这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前朝洪水滔天,百万哀鸿,他身为帝王却处处掣肘,连钱粮都要靠阉竖逼捐!后宫毒蛇环伺,他连一个想护住的人都护不住!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深沉的挫败,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冷静!
他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更浓,却暂时敛去了那骇人的风暴。他需要冷静。哪怕只是片刻。目光无意间扫过暖阁角落——那里,几盆太医令用来净化空气的南疆特有药草,正散发着奇异的辛香。
“南疆……”萧承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下意识的探寻,仿佛只是想转移一下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话题,“听闻南疆湿热,瘴疠横行,虫蛇遍地,更有无数奇诡毒物。太医令,你常年行走宫廷,可曾见过南疆之物?”
太医令一愣,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恭敬回答:“回陛下,老臣……年轻时曾随军南下,略知一二。南疆湿热,毒瘴弥漫,确有毒虫蛇蚁无数,更有许多中原罕见的奇花异草,其性或烈如火,或寒如冰,或诡谲难测。当地土人常以其制毒、入药,手段匪夷所思……”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几盆辛香药草。
就在太医令话音落下的瞬间——
榻上,那如同玉雕般沉寂的林晚夕,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灰败干裂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一个破碎到几乎无声、如同梦呓般的音节,极其艰难地从她喉间挤出:
“……藤……”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但在死寂的暖阁内,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萧承烨和太医令同时浑身剧震!猛地看向榻上!
只见林晚夕依旧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仿佛正陷入某种极其痛苦或混乱的梦境。她的嘴唇再次极其艰难地开合,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更加破碎、仿佛意识不清的字眼:
“……水……大……缠……根……牢……”
藤?水大?缠根?牢?
这没头没尾、如同谵语般的几个字,却像是一道微弱的电光,瞬间劈开了萧承烨脑海中那被洪水、灾民、钱粮、毒计塞得满满当当的混沌!
藤!缠绕!树根!牢固!
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被国事压得几乎停滞的思绪中,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他猛地想起年少时翻阅过的、一本早已蒙尘的南疆地方志杂记!上面似乎记载着南疆土人,在湍急河流或山洪易发之地,利用一种韧性极强的百年老藤,辅以巨石,编织成巨大的藤索网笼,深深打入河床,缠绕固定两岸巨树之根,用以加固堤岸,抵御洪水冲刷!
这方法……粗陋原始!但……其核心思路,不正是以柔韧之物,束缚狂暴之力,借自然之根,稳固流动之基吗?!
洛口大堤崩决,洪水滔天!传统的堵口法子,物料、人力、时间,样样都是无底洞!而这南疆土法……虽粗鄙,却直指一个“快”字!一个“固”字!利用现成的藤蔓、巨石、巨树之根,快速构建一道柔性的、深扎根基的临时屏障!
“藤……缠根……固堤……”萧承烨低沉的声音,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深邃的眼眸中,那因疲惫和怒火而黯淡的光芒,骤然亮起一丝锐利到惊人的锋芒!那是一种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近乎野兽般的凶悍光芒!
他猛地俯身,靠近林晚夕,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她灰败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探究:“林晚夕!你说什么藤?缠什么根?!说清楚!”
他的气息喷在林晚夕脸上,带着龙涎香和浓烈的男性压迫感。
榻上的林晚夕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灼热的气息惊扰,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干裂的唇瓣再次艰难开合,声音依旧破碎断续,仿佛在梦魇中挣扎呓语:
“……南……南疆……老藤……绞……石笼……沉……沉底……缠……缠树根……水……冲……冲不走……” 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深陷的眼窝里,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地转动,“……快……比……比夯土……快……”
南疆老藤!绞石笼!沉底!缠树根!水冲不走!快!比夯土快!
这断断续续的呓语,如同破碎的拼图,在萧承烨脑海中瞬间组合成型!一个清晰、原始却极具可行性的方案——藤索石笼沉箱法!——跃然眼前!
快!要的就是快!在后续洪峰来临之前,在瘟疫彻底爆发之前,在百万流民彻底绝望化作暴民之前!争分夺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