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墨身上,聚焦在他手中那颤巍巍的纸笔上。
就在这极致的紧张与注目下——
床榻上,林晚夕的嘴唇,极其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一个破碎的、如同砂砾摩擦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当……归……三……钱……”
陈墨手一抖,一滴浓墨滴落在素笺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他慌忙稳住心神,颤抖着落笔,写下“当归三钱”。
“川……芎……二……钱……”林晚夕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伴随着压抑的、破败的嗬嗬声。
陈墨屏住呼吸,努力辨认着那微弱的声音,飞快记录。
“黄……芪……五……钱……”
“红……花……一……钱……”
“甘……草……一……钱……半……”
她报出的药名,皆是再寻常不过的活血化瘀、补气固本的药材,用量也中规中矩,完全符合一个“离魂症”后期气血双亏、瘀阻心脉的医理!这方子,平平无奇,甚至带着一种垂死之人最后的、无力的挣扎。影卫冰冷的目光扫过陈墨笔下那毫无特色的药方,警惕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丝。
陈墨写完最后一个字,额头上已满是冷汗。他拿着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不知所措地看向红芍,又看向影卫。这方子……太普通了!普通到……近乎敷衍!这真的能治那可怕的“蛊毒”?
就在这时,林晚夕的喘息陡然加剧!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嘶鸣!灰败死寂的脸上瞬间扭曲出极致的痛苦!
“呃……冷……寒……毒……入……髓……”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濒死的绝望,“需……需……南……南疆……地……火藤……三……三寸……阴……阴泉水……七……七滴……”
南疆地火藤?!阴泉水?!
这两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在殿内炸响!
陈墨的笔“啪嗒”一声掉在砚台里,溅起几点墨汁,脸上血色尽褪!他从未听过这等药材!这分明是传说中的邪物!
影卫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四把冰冷的匕首,瞬间钉死在林晚夕痛苦扭曲的脸上!南疆!又是南疆!这女人终于露出了獠牙!
红芍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来了!这才是真正的“药引”!地火藤性烈如火,阴泉水至阴至寒,两者相冲,本是剧毒!但娘娘心脉中的蛊虫,最喜这种阴阳冲撞、生死交缠的极端环境!这是引蛊离巢、刺激其吞噬本源的“饵”!更是她用以掩盖后续蛊术操作的障眼法!影卫的注意力,必然会被这闻所未闻的“奇药”完全吸引!
“记……记下……”林晚夕的声音微弱下去,仿佛刚才那番话已耗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只剩下痛苦的喘息。
陈墨浑身颤抖,如同筛糠,在影卫冰冷目光的逼视下,他不敢不写!他哆哆嗦嗦地捡起笔,蘸了蘸墨,在那张普通的药方最下方,用颤抖的笔迹,添上了两行字:
“南疆地火藤,三寸。阴泉水,七滴。”
这行字,如同滴落在素绢上的毒血,触目惊心!
药方已成。
影卫中为首一人,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滑至陈墨面前,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张散发着墨香和诡异气息的药方。他伸出戴着同样深灰色手套的手,动作精准而冷漠,如同拿起一件证物,将药方从陈墨颤抖的手中抽走。他甚至没有多看陈墨一眼,身形一晃,已无声地消失在殿门外,如同融入了黑暗。去内库取药,更要命的是,去安排那致命的“专人验看试尝”!
殿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剩下的三名影卫,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床榻上的林晚夕和红芍牢牢锁住,等待着那两味“奇药”的到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刀刮。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那名影卫去而复返。他手中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东西。
左边,是一个细长的、用特殊油脂浸泡过的黑色木盒,盒盖紧闭,却隐隐透出一股干燥、灼热、仿佛硫磺混合着焦土的气息,正是“地火藤”!
右边,是一个极其小巧、通体由寒玉雕琢而成的玉瓶,瓶口密封着淡金色的蜂蜡。玉瓶本身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瓶壁外侧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隔着寒玉,仿佛都能感受到里面液体那刺骨的阴寒!这便是“阴泉水”!
影卫将托盘放在殿内一张空置的几案上,并未离开。另外三名影卫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托盘上。
紧接着,殿门外又走进一人。
此人同样穿着深灰色的劲装,脸上覆着面罩,但身形比影卫略为矮小,动作间也少了几分那种非人的冰冷杀气,却多了一种刻板的、如同尺子量过的精准。他手中捧着一个紫铜小炉,炉内炭火微红,上面架着一个同样质地的紫铜小药罐,罐内盛着半罐清水。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装束的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捣药的石臼、玉杵、银刀、玉碗等一应煎药器皿,每一样都光洁如新,反射着冰冷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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