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挣扎,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那铁钳般的手指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力量大得几乎要嵌入她的骨肉。那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深沉、更冰冷,像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拆穿的赝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慕容华灰白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林晚夕不得不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才能捕捉到那几个破碎的字眼:
“夕…儿……”
这声呼唤,沙哑、虚弱,带着濒死的喘息,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从未如此亲昵地唤过她“夕儿”!尤其是在这种时刻!这绝非温情!
紧接着,那微弱如游丝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血腥和脏腑受损的甜腥气,以及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冰锥刺入她心脏的低语:
“你…袖中的…香料……”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气息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但那眼神却锐利得可怕,死死锁住她因惊骇而瞬间收缩的瞳孔,“很…特别……”
轰——!
林晚夕脑中一片空白!袖中的香料?!引蛊的“牵机”香丸!他竟然闻到了?!在这非人的剧痛折磨下,在这充斥着血腥、汗味、药味和沉水香的混乱气息里,他竟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几乎淡不可闻的异香?!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伪装的面具在心底深处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他不仅察觉了异样,甚至精准地指向了她的袖袋!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哪里是濒死的昏聩?分明是猎人锁定猎物要害的致命一击!
殿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钉在原地——王爷死死抓着未婚妻的手腕,两人在极近的距离里无声对峙,那氛围紧绷得仿佛一触即断的弓弦。
太子萧承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飞快地逡巡,眉头紧锁,眼底的惊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深沉的涟漪。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超出掌控的暗流。
“皇叔?”太子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试探性的安抚,“您可是有什么吩咐?林小姐也是好意…”
慕容华没有理会太子,他那双布满血丝、死气与锐光交织的眼睛,依旧死死盯在林晚夕煞白的脸上。抓着她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收紧了半分,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冰冷的警告。
“香…”他再次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灰败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阵更猛烈的痉挛骤然袭来!他身体再次剧烈地向上弓起,脖颈青筋暴跳如虬龙,喉间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攥着林晚夕的手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扣住,不肯放松分毫。
“王爷!”旁边的太医魂飞魄散,慌忙扑上前,“快!按住王爷!参汤!吊命的参汤!”
又是一阵剧烈的忙乱。宫人强行按住慕容华剧烈抽搐的身体,太医手忙脚乱地施针、灌药。林晚夕被他死死抓着,被迫钉在原地,像一个突兀而僵硬的木偶。她看着他在剧痛中挣扎,看着他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看着他濒死的惨状,本该有的复仇快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手腕上那几乎要被捏碎的痛楚。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
混乱中,慕容华那只紧抓着她的手,因全身的剧烈痉挛而猛地一甩!力道奇大,林晚夕猝不及防,被他带着狠狠一踉跄,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跌,眼看就要撞上榻沿!慌乱间,她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出想要撑住身体。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周遭的嘈杂淹没的裂帛声响起。
林晚夕的手掌重重按在了慕容华身下汗湿的锦被上,稳住了身形。但就在她按下去的位置,那湿漉漉的锦被表面,竟被她的指甲或是袖中某处不经意的勾挂,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细口!
她惊魂未定地撑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道裂口,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裂口下,并非锦被的衬里。借着殿内明亮的烛火,她清晰地看到,就在那层薄薄的、被汗水浸透的锦缎之下,赫然垫着一块巴掌大小、质地奇特的深灰色布料!那布料看似粗粝,纹理却异常细密,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绝非寝具所用之物!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灰色布料紧贴锦被裂口的位置,赫然裂开了一小片极其诡异的、近乎幽蓝的暗色痕迹,正缓缓地、无声地向外晕染,如同某种活物在渗透!
冰蚕丝甲!
林晚夕的血液瞬间冻结!脑中只剩下这个南疆秘典中记载的、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此甲薄如蝉翼,水火不侵,更因其材质特异,对蛊虫的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和微弱压制!难怪…难怪“蚀骨缠”发作得如此猛烈而混乱!这甲胄虽然无法彻底隔绝蛊虫,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扰乱了蛊虫啃噬的轨迹,让它们更加狂暴无序,同时也让慕容华承受的痛苦加倍放大!他贴身穿着此甲,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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