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冰镜湖。
子时的寒风像剔骨的刀,刮过这片被遗忘的冻土。湖面平滑如镜,却映不出天穹的星月——那冰层之下,跃动着一层灰白色的、诡异的光。
那不是星光,不是月光,更像是…被冻住的火焰,或是被点燃后凝固的骨灰。
新兵王砾揉了揉冻得发麻的眼睛,又使劲眨了眨,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冰冷的湖面上。这一次,他看清了——那根本不是光,是无数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污染尘埃,它们在厚厚的冰层下无声地“燃烧”,释放着一种低沉的、却无孔不入的能量波动。这波动拂过皮肤,不冷,反而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更往脑海里钻。
他猛地直起身,想对着远处巡逻的火把光晕呐喊示警。可嘴巴张开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强烈的幻视攫住了他——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焦土上,脚下是冻裂的硬土,头顶是毒辣的、不该存在于北疆的烈日。然后,一个声音,分不清男女,辨不出来源,直接在他耳蜗深处响起,带着冰冷的回音:
“你的家,已被尘火吞噬;”
“你的名,已被冰镜抹去。”
家…他在陇西那个小小的村落…没了?他的名字…王砾…被抹去了?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虚无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正被这冰湖、这灰火一点点擦除。
破晓前最深的黑暗里,数辆覆盖着星纹符箓的越野车无声地滑入冰镜湖畔的临时营地。车门开启,率先踏出的是文明守护者首席,嬴政。
他依旧年轻,二十五岁的面容在营地探照灯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然而,当他转身走向湖边,一缕映照着冰镜诡异反光的白发,突兀地垂落在他额前,刺眼得让人心惊。那不仅仅是寒霜的痕迹,更像是某种重压直接沁入了年华。
跟在他身后的,是阵容庞大的监察令联合审计团。这十三位来自各学派领域的顶尖人物,本身就是华夏联邦应对此类超常规危机的最高智慧与执行力的象征。
墨家巨子腹朜,抱着一个被黑布严密覆盖的箱状物,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得像能直接测量人心的尺规。
法家学者程邈,面庞如同他擅长的律法条文一样毫无表情,唯有嘴角偶尔下撇的细微弧度,透着一丝对混乱的天然不耐。
儒家领袖司徒明德,即便身着厚重的防寒服,依旧保持着古老的仪态,仿佛随时能在此地执礼开讲。
道家隐者玄真子,道袍在寒风中飘拂,眼神空蒙,似乎看的不是湖,而是湖所承载的“道”。
名家辩士谈天衍,目光闪烁,打量着这片冰湖,仿佛在寻找一个足以颠覆常人认知的论述切入点。
农家田叟稷下翁,粗糙的手指捻起一点湖边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眉头紧锁。
兵家谋士武侯谦,视线扫过湖面与周围地形,手指在虚空轻点,像是在排兵布阵。
商贾总管陶立,已经从随身的算盘上抬起眼,低声对助手快速估算着“此地若净化,能折合多少金…”
医家扁鹊灵枢生,一下车就直奔那些出现异常状态的守卒,手指已搭上了王砾的腕脉。
画师史官丹青流,速写本已然打开,炭笔飞快地勾勒着现场、人物与那冰下的诡异。
乐师宗正韶音子,背负着一张造型古朴的七弦琴,静静立于湖风之中,仿佛在调音,又似在聆听风的呜咽。
阴阳家方士观天衍,仰头观星,又低头看湖,手指掐算不休。
杂家集大成者博闻子,目光灼灼,扫视全场,似乎要将一切信息都收纳进他那包罗万象的脑海。
一、症:尘火噬心
灵枢生的指尖感受着王砾腕脉的跳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脉搏每跳三次,便有一次不应,”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医家的权威,清晰地传入赶来的嬴政和各位审计官耳中,“这是‘尘火症’的初期表征。心跳被外邪侵扰,乱了自身的节律。若再加重一次停顿,幻觉将彻底吞噬神智,届时……”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人会在他最恐惧的幻境中,走向精神的死亡。
王砾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医官…我,我还能回家吗?”他的眼中充满了对存在被抹除的恐惧。
灵枢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药囊中取出一枚约莫铜钱大小、触手温润的玉片。那玉片内部,似乎有冰絮般的纹路在缓缓流转。“这是用初步净化的冰镜湖水,辅以星纹之力淬炼的‘冰镜玉’,”他将玉片递给王砾,“把它贴在你的心口。让它聆听你真实的心跳,而你,仔细听它…会告诉你何为真实。”
王砾颤抖着接过,依言将玉片按在胸口。一股清凉之意透过皮肤渗入,脑海中那些“家毁名消”的低语似乎被稍稍驱散了一些,虽然恐惧仍在,但一种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确认感,正在慢慢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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