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一块被强行摁进灰烬里的残炭,只在东南沿海归墟旧战场的天际线留下一条挣扎的血色缝隙,随即彻底熄灭。没有华彩,没有过渡,浓稠的、带着焦糊和腥咸气味的黑暗迅速吞噬了一切。风掠过被能量反复犁过的土地,卷起的不是尘土,而是某种更细碎、更死寂的东西——烧透了的“黑暗斑块”的余烬,踩上去发出“窸窣”的脆响,如同踏碎无数干燥的昆虫甲壳,又像在践踏某种文明的遗骸。
项羽独自走在前面,他高大的身躯在迅速降临的暮色中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赤红色的气血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下隐隐流动,那是与轩辕剑光深度共鸣后留下的印记,是胜利者的勋章,却也带来一种持续的、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灼痛和空虚。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感受着体内那曾经磅礴无尽、如今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抽走一部分热度的力量。胜利的狂喜早已冷却,沉淀下来的是更为沉重的东西——责任,以及对这片土地上依旧潜伏的、无形之敌的警惕。
公输哲的声音从临时搭建的格物院帐篷里传出,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干扰波纹完全失效。这些‘凝实碎片’…它们不再主动攻击,却像…像水底的钝刀,缓慢地、持续地割削着周围一切生灵的生机与气血。”帐篷中央,一盏造型奇特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灯体掺入了轩辕剑的金属碎屑,灯油中混入了项羽的一滴心血,本该燃起炽烈的赤金色火焰,此刻却只在灯芯处凝聚成一粒颤抖的、颜色发青的豆大光点,仿佛随时会被帐篷外无边的黑暗吹灭。
“它们与战场上残留的其他能量发生了异变反应,形成了‘混合污染区’。”公输哲指着灯光照射下,水面上偶尔闪过的一丝比夜色更浓、更冷的幽暗反光,“强行拆除,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能量爆炸;放任不管,它们会像最阴毒的寄生虫,慢性放毒,直到将这片土地最后的生机榨干。”
张良静立在灯影的边缘,一半脸庞被那挣扎的灯火映得忽明忽暗,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另一半则完全沉入阴影,唯有眼眸中反射着一点冷静的光。“既然无法驱逐,也无法毁灭…”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目光投向帐篷外那死寂的水域,那里,无形的黑暗碎片如同黑色的雪沫,正缓慢沉降,“…那就让黑暗自己,交出开启这困局的钥匙。”
气血共鸣的方案被紧急制定出来。
核心是一套被称为“气血共鸣装置”的复杂造物。主体由厚重的铜人板锻造,内部镶嵌着更多的轩辕金屑,用以放大和引导特定的气血波动;附属部分则是数个特制的、由黑玻璃渣熔铸的密封罐,准备用以囚禁吸附而来的黑暗碎片。而启动这装置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条件,是气血供给者必须“开源”——主动开放自身心脉与能量的核心枢纽,毫无保留地释放自身气血,如同在黑暗中点燃自己作为唯一的灯塔,吸引那些潜伏的“影子”主动靠拢。
帐篷里,图纸摊开在简陋的木桌上。张良的手指划过那代表心脉连接点的复杂星纹,指尖微微泛白。他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剥离了所有算计与从容的、带着真切恳求的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项羽。
“项籍,”他唤了他的名,而非官职,“此物凶险,心脉开源,如同将命门暴露于毒蛇之口。黑暗畏惧的,是活着、战斗着、燃烧着的胜利者,而非…一具冰冷的、可供凭吊的英雄尸骸。”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项羽盯着那图纸,又看了看帐篷外无边无际的、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黑暗。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曾经灼热奔腾的气血,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寒冷悄然侵蚀,热度在流失。这种缓慢的剥夺,比直面归墟之眼的疯狂吞噬,更让他感到暴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啰嗦!”他低吼一声,眼中赤芒一闪而逝,“用老子的血做灯芯?行!用老子的命做燃料?也没问题!”他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坚实如岩石的胸膛,皮肤下气血奔流的痕迹隐约可见,那灼痛感此刻反而成为一种真实的锚点,“但老子要亲眼看着,这该死的‘影子’,被老子的火烧回它该待的海底!”
一直蹲在河边,用一根竹筒默默舀起一筒漆黑河水的刘邦,此刻转过身来。竹筒里的水黑得诡异,连月光都无法在其表面留下倒影,只映出他自己那张因疲惫和压力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他晃了晃竹筒,里面发出沉闷的水声,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布满了血丝。
“赌钱,赌命,老子都干过。”他嘿嘿一笑,声音却有些发干,“可赌‘影子’…这倒是头一遭。”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已经兑现、只剩空壳的“赤潮债券”,在指尖灵活地翻转着,“上次赌海,咱们赢了,也赢了点人心。这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项羽和张良,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破罐破摔的狠劲,“要是这‘影子’真能被吸过来,那就让百姓再跟着赚一笔!要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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