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啊……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哇……”
一声带着浓重口音的哀叹,在潮湿的巷弄里回荡,像是梅雨天里永远拧不干的破布。说话的是住在城南窝棚区的老篾匠周阿婆,她枯瘦的手颤抖着,将最后一把糙米倒入沸腾的破瓦罐,那清汤寡水几乎照得见屋顶漏下的天光。她的小孙子狗娃,眼巴巴地望着罐子,吮着脏兮兮的手指,肚子咕噜噜地响。
隔壁做苦力的王老五,卸下肩上磨得发亮的扁担,一屁股坐在自家吱呀作响的门槛上,捶打着酸痛的后腰,闷声道:“头?萧尚书不是说了嘛,联邦不会忘了咱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可这交代……啥时候能落到咱这破巷子里来?”他望着巷口,那里偶尔有穿着体面的人捂着鼻子快步走过,“那些官老爷,那些大商人,他们知道一斗米多少钱吗?知道咱们为了这几个铜板,要流多少汗吗?”
一个稍微识得几个字的年轻后生,在码头做记账的李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王叔,阿婆,小声点吧。我听说啊,城里现在乱得很,有粮的囤着不卖,没钱的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有人到处说……说咱们联邦不行了,首席光顾着打仗,不管咱们死活了……”
“放他娘的屁!”旁边铁匠铺里,赵铁匠把铁锤往砧子上狠狠一砸,火星四溅,他瞪着通红的眼睛,“老子不信!北疆打仗是为了啥?不是为了把那些吃人的怪物挡在外面?南越炸了,项大元帅不是亲自带兵去救人安民了?联邦要真不管咱们,萧尚书会亲自去官仓盯着放赈?会把那个克扣粮食的混蛋抓起来?”
“可……可这肚子它不信啊!”周阿婆抹了把眼角,“狗娃他爹娘走得早,就指望我这把老骨头……这米价再涨下去,我们奶孙俩可真要……呜呜……”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巷子里一片沉默,只有瓦罐里米汤翻滚的微弱声响,和狗娃压抑的抽泣。绝望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着每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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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支尚书府衙内,灯火几乎彻夜未熄。
萧何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冰冷的财政报表,而是一封封来自各郡县、甚至直接来自市井百姓的陈情书、血泪状。他的手指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颤抖,眼底布满了血丝,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冯大人,”他看向对面同样面色凝重的持国执政冯劫,“你看看这些……‘汇丰’粮行联合十七家米铺,操控市价,米价三日翻了一番!城南窝棚区已有老人饿死!还有人造谣,说南越之祸是联邦试验星纹失败所致!民心惶惶,根基动摇啊!”
冯劫,这位以公正刚直着称的老臣,重重一拍桌案,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颤抖:“蛀虫!国难当头,竟敢如此肆无忌惮!萧尚书,你放手去做!老夫这把老骨头,就算拼着这持国执政不做,也要为你撑腰!联邦初创,绝不能让这些蠹虫毁了根基,寒了天下人的心!”
“多谢冯公!”萧何深深一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化为更坚定的光芒,“我已行文各郡,动用首席特批的应急库藏,开设平价粮铺,直接售卖!同时,请冯公动用监察令之权,严查囤积居奇、散布谣言者!有一个,抓一个!绝不姑息!”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却清晰:“联邦不会辜负民众。首席的初心,是愿世间再无颠沛流离,再无贫困潦倒,再无愚昧谎言。这条路很难,但我们必须走下去。民心安,则天下安。这非为己安,是为安天下。我们在此位,不为己谋生,当为天下人谋生!因为……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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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司衙署,张良的应对则更为迂回巧妙。
他并未直接介入国内的粮价风波,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外部。几名衣着普通、但眼神精干的汉子,悄然出现在城中几个最大的茶馆、酒肆,他们不参与争论,只是在不经意间,与茶客酒徒闲聊。
“老哥,听说了吗?东海商会那帮杂碎,不光在北疆、南越搞破坏,还偷偷把咱们的粮食,用船运到海外,高价卖给那些蛮夷!就为了让咱们自己人饿肚子,好搅乱联邦!”一个汉子“愤慨”地对同桌的人说道。
“真的假的?这帮天杀的!”
“千真万确!我有个远房亲戚在港口做事,亲眼所见!你说,咱们能让他们得逞吗?”
“不能!绝对不能让这帮卖国贼得逞!”
类似的对话,在多个场合悄然传播。同时,另一批人则盯上了那些煽风点火的谣言散布者。
一个正在人群中唾沫横飞、诋毁联邦的闲汉,突然被几个“热心市民”围住。
“这位兄弟,你口口声声说联邦不管百姓,那我问你,你家住在何处?可有困难?我们可帮你向坊正反映,联邦定会管!”
那闲汉顿时语塞,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我看你面生得很,不像是本地人吧?你这般造谣生事,是何居心?莫非是拿了东海商会的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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