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衡初定的兴奋与疲惫尚未完全消散,新生的华夏联邦便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无关宏旨却又切中命脉的考验。这考验并非来自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也非边境的刀光剑影,而是源于一场早来的、席卷关中的连绵秋雨,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二十万北地灾民的安置争端。
雨水敲打着议事院新换的青瓦,发出连绵不绝的淅沥声,仿佛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伴奏。厅内,炭火驱散了深秋的湿寒,却驱不散弥漫在各方代表之间的凝重气息。那份由萧何团队提交的、关于紧急调用联军部分储备粮并协调秦、楚、汉三方共同划拨土地、物资以安置灾民的提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远比首席执政推举时更为尖锐、直白的波澜。
“调用联军储粮?绝无可能!” 龙且声如洪钟,第一个拍案而起,震得面前案几上的水杯都晃了晃。他代表着楚军最根本的利益,那便是军队的稳定与战斗力。
“粮草乃军心所系!北击匈奴在即,此刻动军粮,无异于自断臂膀!那些灾民,自有各地郡县安置,何须动用国之储备?”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军队优先,一切威胁到军队稳定性的因素都必须排除。
萧何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面色同样凝重的范增。范增手持鸠杖,眼帘低垂,仿佛在聆听雨声,又仿佛在权衡利弊。他清楚龙且所言代表了楚营中下层将领的普遍心声,但他更清楚,若放任二十万灾民流离失所,酿成民变,其危害将远超匈奴的小股骚扰。
“龙且将军所言,乃老成持重之见。” 出乎意料,率先附和的竟是汉系席位中的一位老者,他是原韩国遗臣,如今依附刘邦,代表着部分旧贵族及地方豪强的利益,“
然则,民若不安,国将不国。北地灾民亦是华夏子民,岂能坐视其冻馁而死?只是这粮秣出处,确需斟酌。联军储粮关系社稷安危,不可轻动。
或可……由关中各地大族,按其田亩、资财,分摊捐输,以解燃眉之急?” 这话看似顾全大局,实则暗藏私心,将国家责任转嫁给地方,且操作空间极大,极易滋生新的不公。
“不妥!” 新任度支尚书萧何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数据支撑,“已核算过,关中历经战乱,各地仓廪本就不丰,强行摊派,无异于竭泽而渔,恐引发地方动荡,更非长久之计。
且灾民数量庞大,散布各地,非集中安置难以有效赈济、防疫。联军储粮确有定额,然亦有应急之余量。下官提议调用者,乃此应急部分,并非动摇根本。
同时,需秦、楚、汉三方,依此前核定之权重,按比例划出接壤边境之闲置官田,搭建临时营寨,调拨必要之农具、种子,使灾民得以垦殖自救,方能化危为机,充实边陲。”
这才是萧何真正的计划,非单纯赈济,而是以工代赈,化负担为资源。但这需要三方都拿出实实在在的土地和物资。
一直沉默的刘邦,小眼睛在萧何和那位提议摊派的老臣之间转了转,忽然叹了口气,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市井智慧的愁容:“哎呀,萧何说的在理啊,灾民也是人,不能不管。
可咱们汉地底子薄啊,刚经历大战,又要出粮出地,这……这实在是力有不逮。要不这样,楚地富庶,霸王又向来仁义,不如多承担些?咱们汉地,紧巴巴地也凑一份,表表心意?”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项羽,同时为自己争取最小的代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项羽。他端坐在“帝国大元帅”的专属席位上,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金色的甲胄在略显昏暗的厅堂内散发着威严。
他对于这些繁琐的民政争论,本能地感到厌烦。在他的世界里,问题往往只需要一个命令,或者一次冲锋就能解决。但此刻,他不能。范增在案几下,以鸠杖极其轻微地碰了碰他的靴侧,这是一个提醒。
项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郁,重瞳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何那份写满数字的缣帛上,声音沉浑:“军粮,一分不动。这是底线。”他先定下基调,不容置疑,龙且等人脸上立刻露出满意之色。
但他话锋随即一转,“至于土地……楚军新定之地,确有荒芜官田。划出部分,安置灾民,并非不可。然,”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刘邦和嬴政代表的方向,“需按权重,三方均摊,公平行事。我大楚出一份,秦、汉,亦不能少。” 他抓住了“规则”的核心——按比例分摊,谁也别想独善其身或者趁机占便宜。
厅内顿时又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支持与反对的声音交织,各方都在计算着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可能获得的潜在利益(如增加人口、开垦荒地),以及……如何在这场不得不进行的“付出”中,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失,甚至捞取一些无形的好处,比如民心,比如在未来谈判中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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