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烽火彻底熄灭了,只余下焦黑的土地和矗立的京观,无声诉说着那场决定性的胜利。联军大营并未如预期般沉浸在纯粹的欢庆中,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如同初春冰面下暗涌的寒流,在胜利的表象下悄然滋生、蔓延。
楚营:霸业的迷思
项羽的中军大帐,此刻仿佛一座压抑的火山。巨大的熊皮铺地,兵刃架上的画戟寒光凛冽,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一种躁动不安的狂热。龙且、钟离昧、季布等楚军核心将领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激战后的亢奋与……不甘。
“霸王!”龙且声音洪亮,带着未尽的杀意,“胡人已破,商会已除,我等还留在此地作甚?这联军,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强敌已去,正是我等挥师西向,重返彭城,乃至入主咸阳,成就霸王万世基业之时!”
“龙且将军所言极是!”钟离昧接口,眼神锐利,“那嬴政子婴,不过是借我等之力苟延残喘!还有那刘邦,一介沛县无赖,也配与霸王平起平坐?如今我军士气正盛,何不趁此良机,先灭嬴政,再收刘邦,则天下定矣!”
帐内众将纷纷附和,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他们习惯了征服与掠夺,习惯了用刀剑说话,骊山那套“议事院”的构想,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弱者束缚强者的绳索。
项羽端坐在虎皮大椅上,一碗接一碗地灌着烈酒。重瞳之中,火焰明灭不定。部将们的话,如同鼓点敲击在他心头最原始的欲望上。是啊,他是西楚霸王,力能扛鼎,勇冠三军,凭什么要受那莫名其妙的“规则”制约?咸阳,那帝国的象征,似乎已在向他招手。
他猛地将酒碗顿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就在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整军,备战”的命令时,一个苍老而沉凝的声音响起。
“霸王,且慢。”
范增拄着鸠杖,从帐幕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加灰败,眼神却异常清醒明亮,如同能穿透一切迷雾。
“亚父有何高见?”项羽对范增终究存有几分敬重,强压下冲动。
范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颤巍巍地从袖中取出一卷巨大的、以奇异兽皮鞣制而成的地图。这正是从东海商会核心密库中缴获的、最为精密的一幅寰宇图。他示意两名亲卫将地图在项羽面前缓缓展开。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的轮廓,扑面而来。
地图不仅精细描绘了已知的华夏九州、匈奴草原、百越群山,更向西延伸,勾勒出了西域三十六国错综复杂的绿洲与沙漠,标注着诸如“大宛”、“乌孙”、“月氏”等陌生国度的名字。更远处,还有隐约的山脉与河流,指向一个被称为“安息”的庞大帝国,甚至更西边,还有模糊的、标注着“大秦”(罗马)字样的半岛轮廓!向东,则跨越茫茫大海,标注着“扶桑”、“亶州”等岛屿,以及波涛尽头那片广袤未知的巨大陆地!
这幅地图所展现的广阔,远超项羽乃至所有楚军将领的想象!他们一直争斗不休的中原,在这幅图上,竟显得有些……渺小。
“霸王,”范增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西域,划过那片未知的巨陆,“看,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我们的刀锋,难道只甘心于在这小小一隅,与曾经的敌人争夺早已被战火蹂躏了无数遍的土地吗?”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项羽:“嬴政所言‘万世之规’,或许并非全然虚妄。一个稳定的后方,一套能减少内耗的规则,才能让我大楚的铁骑,毫无后顾之忧地踏上这真正的征途!去西域,夺取汗血宝马与无尽黄金!去海外,开疆拓土,建立远超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真正属于霸王的、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届时,”范增的声音陡然提高,“您不仅是西楚霸王,更是世界的霸王!您的功业,将超越三皇五帝,光耀万古!而若此刻撕毁协议,重启内战,不过是重复昨日的故事,即便胜了,也不过是另一个……迟早会陷入循环的‘王朝’罢了!”
项羽的重瞳,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标注着“未知富饶之地”的巨陆,胸膛剧烈起伏。范增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想起了嬴政在冰原上那句“一人之勇,可定一时胜负;万世之规,方可保长久太平”,当时只觉刺耳,此刻却与眼前这无垠的星图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是做一个重复旧故事的中原霸主,还是做一个开创新纪元的世界征服者?
这个前所未有的命题,如同最烈的酒,灌入他的灵魂。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那股即将爆发的战意,竟被一股更宏大、更狂野的野心缓缓压了下去。
汉营:利益的算盘
与楚营的激昂不同,刘邦的大帐里,气氛则显得更为诡谲。炭火烧得很旺,刘邦揣着手,缩在裘皮里,小眼睛眯着,听着麾下将领的争论。
樊哙、周勃等武将,同样摩拳擦掌,认为该趁势而起,至少也要多抢些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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