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烽烟与东海的血腥清算,尚未完全沉淀为记忆中的余烬,一股来自西南腹地的清风,却已悄然拂过了联军大营与骊山行宫。这清风,不携杀气,不染尘埃,只带着巴蜀竹木的清香与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还有那……令人心安的、名为“希望”的质感。
数辆风尘仆仆的牛车,在精锐秦军护卫下,驶入了联军大营。驾车者并非军人,而是一些身着粗布短衣、面容黝黑却眼神清亮的技术官吏和工匠。他们带来的,不是军械粮草,而是几口看似普通、却由嬴政亲自下令以火漆密封的木箱。
消息如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嬴政下令,在行宫偏殿召开一次特别的展示会议,参与者不限于三方核心,更有如萧何这般精通庶务的能臣,以及随军的部分对实务感兴趣的学者。
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口刚刚被开启的木箱上,好奇与期待在空气中弥漫。连一向对“琐事”不耐的项羽,也被这不同寻常的气氛所引,抱着臂膀,立于一旁,重瞳中带着审视。
一名来自巴蜀的工师,小心翼翼地从铺满稻草的箱中取出一件器物。那是一件犁铧,但其形制与寻常所见直辕犁大不相同。它的辕木是弯曲的,犁壁光滑且带有微妙的弧度,犁铧闪烁着精铁特有的冷硬光泽,整体结构显得异常轻巧而合理。
“启禀陛下,诸位将军、大人,”工师的声音带着蜀地特有的口音,却清晰有力,“此乃依陛下所绘草图,经巴郡工匠多次试造改良而成的新式犁,暂名‘曲辕犁’。”
他命人抬来一副军中常用的旧式直辕长辕犁作为对比。两相对照,高下立判。旧犁笨重,需要二牛抬杠,甚至三人协作才能拖动,且转向极其困难。而眼前的曲辕犁,只需一牛一人,便可轻松驾驭。
工师亲自在殿外早已准备好的一小片试验田里演示。只见犁铧入土极深,那弯曲的辕木巧妙地利用了力学原理,不仅省力,翻起的土垄深厚而均匀,将底层的肥土翻了上来。相比之下,旧式犁翻起的土壤浅而散乱。
“妙啊!”萧何第一个忍不住击节赞叹,他快步走到田边,不顾泥土沾污了衣袍,亲手抓起一把被新犁翻出的、黝黑湿润的土壤,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此犁一人一牛,可抵旧犁两牛三人之效!深耕之下,土地肥力可增三成不止!若推行天下,等同凭空多出千万劳力与无数良田!此乃……此乃活民无数之神器!”
一直沉默的范增,此刻也动容了。他深知粮草乃军国根本,更是民心所系。他看着那在阳光下闪烁着乌光的曲辕犁,仿佛看到了未来仓廪充实的景象,喃喃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陛下深谋远虑,老……老夫佩服。”这一次,他的感叹中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真诚。
项羽虽对农事不甚了了,但他懂得力量。他看到那新犁翻土时展现出的效率与那股一往无前的劲儿,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勇猛”。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第二口箱子打开,里面是数十个密封的陶罐。打开罐口,是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的粟米和稻种。
随行的农官躬身禀报:“此乃依陛下所示‘择优穗,分地力’之法,于巴蜀试验田优选培育之新种。相较于寻常种子,其耐旱、抗倒伏之能更强,预估亩产……可增两至三成。”
他展开一幅丝帛,上面用细致的笔触绘制着各种作物在不同生长阶段的形态,旁边标注着详细的栽培要点、施肥时机、乃至防治虫害的土法。这是系统化的农业知识总结,不再是口耳相传的模糊经验。
张良轻轻抚摸着那些饱满的种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喟然长叹:“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无此嘉禾滋养,祀无诚,戎无继。陛下此举,乃是铸就华夏万世不易之根基。”他将农业提升到了与祭祀、战争并列的高度,点明了其战略意义。
刘邦瞪大了眼睛,抓起一把粟米,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咂咂嘴:“他娘的……这得少饿死多少人,能多养活多少兵……哦不,多少百姓啊!”他及时改口,但眼中的精光暴露了他最真实的算计——人口,就是力量。
第三箱物品,看似平凡,却蕴含着秩序的力量。那是一套严格按照新标准制作的度量衡器:青铜尺、标准量斗、以及一组大小不等的权(砝码)。
负责此事的是一位表情一丝不苟的秦吏:“陛下,此乃依咸阳旧制,结合巴蜀实际,重新校验厘定之标准器。误差已降至最低。已命工匠依此制模,可批量铸造,分发各地。”
萧何几乎扑了上去,他拿起铜尺与量斗,反复比对,又小心翼翼地掂量着那些权,激动得手指微颤:“好!好!好!统一度量,商旅无诈,赋税公平,工造精准!此乃富国之筋,强国之骨!昔日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今陛下再统度量,此乃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之盛举!”他看到了经济秩序重建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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