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东郊的旷野上,三方势力构成的僵局,仿佛一池被冻结的秋水。项羽十万楚军的杀气是冰封的表层,嬴政洞开城门的从容是暗涌的潜流,而刘邦两万汉军的观望,则是水面上微妙浮动的落叶。
“沛公来得正好。”
嬴政这句话在秋风里打了个旋,轻轻巧巧地将烫手山芋抛给了刘邦。
刘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愈发恳切,他在马背上朝项羽拱手:“霸王明鉴,刘某此来绝无他意。只是听闻霸王亲临,特来...特来助威!”他说得含糊,身子却在马上微微侧着,仿佛随时准备策马退入自家军阵。
项羽的重瞳在嬴政和刘邦之间来回扫视,握着戟杆的手背青筋虬结。他忽然咧嘴,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好,很好。一个请朕入城,一个来助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霹雳炸响,“那便一起进城!”
这话一出,连他身后的楚军阵列都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骚动。范增在阵中猛地攥紧了拳,又无力地松开。
嬴政却仿佛早有所料,他轻提缰绳,白马优雅地转向城门方向:“霸王,沛公,请。”那姿态,浑然不似引狼入室,倒像是主人殷勤待客。
项羽冷哼一声,催动乌骓马便要上前。他身后的龙且、季布等将领见状,急忙策马跟上,亲卫铁骑也随之而动,黑色洪流眼看就要涌入那洞开的城门。
“霸王!”范增苍老而急促的声音终于响起。他驱车赶至阵前,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拉住乌骓马的辔头,“万万不可!城内情况不明,岂能以身犯险?此必是子婴缓兵之计,抑或城中设有埋伏!”
项羽低头,看着范增因急切而涨红的脸,重瞳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被忤逆的恼怒,有一闪而逝的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束缚的不耐。“亚父,”他声音冰冷,“你怕了?”
范增迎着项羽的目光,寸步不让:“老臣非是惧死,而是忧心霸王基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霸王乃三军统帅,一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轻入险地?”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楚军众将闻言,也纷纷露出赞同之色。龙且在旁低声道:“霸王,亚父所言极是。不若让末将先率一部精锐入城探查...”
项羽沉默着,目光越过范增,再次投向那幽深的城门洞,以及马上那个玄衣飘飘的年轻秦王。他看到嬴政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并非嘲讽,而是一种...了然。仿佛在说:看,你终究不敢。
这无声的挑衅,比任何言语都更让项羽难受。他胸口剧烈起伏一下,猛地调转马头,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嘶鸣。
“扎营!”
项羽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旷野。他不再看任何人,径自驱马奔向不远处一处高地。楚军令旗挥动,庞大的军阵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井然有序地移动,砍伐林木,挖掘壕沟,安营扎寨的喧嚣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风暴,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暂时平息。
咸阳城头,蒙坚看着如潮水般退去、转而开始筑营的楚军,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他看向身旁依旧平静的陛下,眼中充满了后怕与钦佩。
“陛下...他们,退兵了?”
“退兵?”嬴政轻轻摇头,目光依旧落在远方那个指挥若定的红色身影上,“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将刀子架在朕的脖子上。”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去,将兰池宫收拾出来。再备上好的酒肴。”
蒙坚一愣:“陛下要宴客?”
“不是宴客,”嬴政转身,走下城楼,“是待客。项羽不来,总会有人来。”
正如嬴政所料,当夜,咸阳宫兰池殿灯火通明。
刘邦来了。他只带了张良和樊哙,以及十余名亲卫,轻车简从,仿佛真是来赴一场老友的约会。只是樊哙按在剑柄上的手,和那双环眼里的警惕,暴露了此行绝非表面那般轻松。
“哎呀呀,秦王陛下,你这咸阳宫,可比俺那霸上的破帐篷气派多了!”刘邦一进殿,便熟络地大声寒暄,眼睛却飞快地扫过殿内布置。只见殿宇深邃,烛火摇曳,除了一些必要的侍从,并无甲士埋伏的迹象,心下稍安。
嬴政坐在主位,抬手示意:“沛公请坐。仓促之间,略备薄酒,望勿嫌弃。”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气氛却始终微妙。刘邦几次将话题引向城外的楚军,嬴政都轻描淡写地岔开,只与他谈论关中风物,新政利弊。
终于,刘邦放下酒爵,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那惯有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陛下,明人不说暗话。项羽十万大军屯于城外,如鲠在喉。不知陛下...有何良策?”
嬴政执壶,为刘邦重新斟满酒,动作从容不迫:“沛公以为,项羽为何不攻城?”
刘邦眯起眼:“自是忌惮我两军联手...”这话他说得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是,也不全是。”嬴政放下酒壶,目光清冽,“他更忌惮的,是天下人心,是他‘西楚霸王’这块金字招牌。强攻灭秦,固然爽快,但吃相太难看了些。他要的,是朕与沛公你,心甘情愿地跪在他面前,献上降表。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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