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的秋日黄昏,汉军大营笼罩在一片肃杀而忙碌的氛围中。夕阳的余晖将士卒们操练的身影拉得老长,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光。中军大帐前,一面"刘"字大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旗杆深深插入夯实的土地,彰显着不容动摇的意志。
帐内,气氛却与外界的火热截然不同。刘邦罕见地没有与将领们饮酒谈笑,而是与张良、萧何二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沙盘前。沙盘清晰地标示着咸阳、霸上、骊山三地的位置,以及各方势力的犬牙交错。
"沛公,"萧何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竹简,"东海商会这一手,确实打在了我们的七寸上。粮草被那校尉贪墨倒卖,现存粮秣仅够十日之用。更麻烦的是,此事已在军中传开,士卒议论纷纷,军心已有浮动之象。"
刘邦没有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的边缘,目光深沉。这位平日里看似随性的沛公,在关键时刻总能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张良接口道,他拿起一枚代表粮草的木块,轻轻放在霸上的位置,"子房已派人严密封锁消息,并责令军需官重新核算存粮,公开账目。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萧何起身,走到大帐一侧悬挂的巨幅地图前。他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的几个关隘:"粮道。关键是粮道。从巴蜀、从南阳,我们的粮道都太过漫长,极易被袭扰。东海商会能轻易掐断我们的补给,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他的声音带着文官特有的严谨:"我建议,立即派出三支精骑,每支千人,分别护卫这三条粮道。同时,在沿途险要处设立哨卡,囤积部分粮草,以作应急。"
张良闻言,眉头微锁:"萧兄,此法虽好,但...我们哪来多余的兵力?更何况,沿途设卡囤粮,所需民夫、物资,又是一大笔开销。如今府库..."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财力、物力、人力,如同三道枷锁,束缚着这支蓬勃发展的势力。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樊哙粗犷的声音响起:"让开!俺有要事禀报沛公!"
守卫显然未能拦住这位猛将,帐帘被猛地掀开,樊哙大步闯入,甲胄上还带着尘土,显然刚从演武场回来。他环顾帐内凝重的气氛,愣了一下,随即瓮声瓮气地道:"沛公,俺刚巡视各营回来,弟兄们都在议论粮草的事!有几个兔崽子在底下煽风点火,说什么沛公要带着大家喝西北风了!已被俺拿下,砍了脑袋挂在营门示众!"
他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让帐内气氛更加凝重。萧何忍不住叹了口气:"樊将军,杀人立威,恐非长久之计。"
"那怎么办?"樊哙瞪着眼睛,"难道任由那些小人扰乱军心?沛公,您发句话,俺老樊这就带兵去把那劳什子东海商会的老巢端了!"
"胡闹!"刘邦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商会根基在齐地,远隔千里,你怎么端?更何况,现在我们连他们在关中的据点都还没摸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樊哙面前,拍了拍这位爱将的肩膀:"你的忠心,我知道。但遇事要多用脑子。"他转向萧何,"萧何,粮道护卫之事,就按你说的办。兵力...从周勃、灌婴部下各调五百人。沿途设卡所需物资,你想办法就地筹措,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但记住,不得过度扰民。"
"诺。"萧何躬身领命。
就在樊哙退下后,一名军需官在帐外求见。得到允许后,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军官捧着竹简入内禀报:"沛公,治粟都尉韩信呈报,已清点完武库军械,请沛公过目。"
刘邦随意地挥了挥手:"放那儿吧。"显然对这个管理粮械的小官并不十分在意。
张良却多看了韩信一眼。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虽然职位低微,但汇报时条理清晰,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凡的锐气。不过在这个危急关头,张良也无暇多想。
韩信恭敬地放下竹简,默然退出了大帐。在帐外,他听到里面继续讨论着军粮危机,不由得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帐内,刘邦坐回主位,手指在沙盘上咸阳的位置重重一点:"东海商会...徐巿...此人能量不小,竟能同时搅动秦、楚、我三方局势。子房,对此人,你怎么看?"
张良沉吟片刻,缓缓道:"徐巿所图甚大。他并非单纯求财,否则不会同时下注多方,更不会冒险介入军粮这等敏感事务。其背后,恐怕藏着掌控经济命脉,进而影响乃至操纵天下棋局的野心。此等人物,比十万大军更为可怕。"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刘邦追问。
"其一,需尽快建立我们自己的、不受制于人的物资渠道。沛公可还记得那位'赵先生'提及的《平准令》?其中以官府信用发行债券,吸收民间资金之策,或可一试。至少,可在关中各地,以未来税收或战利品为抵押,向本地大族借贷,先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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