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咸阳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仿佛一头受伤的巨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城墙上火把连成一条摇曳的光带,映照着守夜士卒疲惫的面容。自项羽大军屯驻骊山的消息传开,这座大秦都城已经连续七夜不曾安眠。
嬴政独立在兰池宫的最高处,玄色大氅在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宫墙,投向东南方向那片被火光照亮的天空——那是项羽大营的所在。而今,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宫阶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蒙坚一身戎装快步登阶,铁甲上凝结着夜露。"陛下,各门守将均已就位,滚木礌石准备充足。只是..."这位向来坚毅的将领罕见地流露出迟疑,"城中有流言说,某些宗室府邸昨夜有不明身份的人进出。"
嬴政缓缓转身,晨光初现,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硬的光晕:"可是嬴赫府上?"
蒙坚一怔:"陛下如何得知?"
"因为这是最合乎逻辑的选择。"嬴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嬴赫在朝堂上反对新政最力,又与楚地商贾往来密切。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他的祖父,当年是被朕...被始皇帝赐死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斥候飞驰入宫,马匹在石阶前人立而起,骑手滚鞍下马时几乎站立不稳:"陛下!项羽大军今晨拔营,先锋骑兵距咸阳已不足二十里!"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又奔来一骑:"急报!刘邦大军异动,正在向灞水方向移动!"
宫墙上下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咸阳已经陷入两面受敌的绝境。
嬴政却忽然笑了。那笑声在肃杀的晨风中显得格外突兀:"好!该来的,终究都来了。"
他大步走下宫阶,玄色大氅在身后翻飞:"传令:开启武库,发放兵械给所有愿意守城的壮丁。告知全城百姓:今日之咸阳,需要每一个人的守护!"
"陛下!"郎中令急匆匆赶来,"宗室元老们在太庙前跪谏,要求...要求陛下出城议和,以免咸阳生灵涂炭。"
嬴政脚步不停:"告诉他们,要跪就跪着吧。大秦的祖宗看着呢,看看他们的子孙是怎么在敌人面前摇尾乞怜的。"
当嬴政登上咸阳东门城楼时,朝阳正好完全升起。金光洒满城头,也照亮了远方地平线上那道正在逼近的黑线——那是项羽大军的先头部队。战旗如林,刀枪映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震得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城楼下,刚刚获得自由的奴隶们正在领取兵械。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甚至还戴着象征奴隶身份的铁环,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抖着接过长矛,喃喃自语:"老朽为奴四十年,今日终于能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战斗了..."
蒙坚快步登上城楼,低声道:"陛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嬴赫等人软禁在府中。只是...若此时宗室生乱,恐怕..."
"乱不了。"嬴政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远方,"你忘了朕昨夜让你布置的那支奇兵吗?"
就在这时,城外的楚军阵中突然奔出一骑。那骑士在弓箭射程外勒马,高举起一面白旗:"西楚霸王有书致秦王!"
嬴政接过侍从呈上的帛书,展开扫了一眼,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城墙上回荡,让守军们面面相觑。
"项羽问朕,"他转身对城楼上的将士们说,"是选择体面地投降,还是等着被他踏平咸阳。你们说,朕该怎么回答?"
城头一片寂静,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突然,一个刚刚领到兵械的前奴隶举起长矛,嘶声高喊:"誓与咸阳共存亡!"
这声呐喊如同点燃了火药,瞬间引爆了整段城墙。成千上万的守军举起兵器,怒吼声震天动地:"誓与咸阳共存亡!"
嬴政望着这群情激愤的场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前世他拥有百万雄师,却从未见过如此炽热的战意。原来,当人们是在为守护自己的家园而战时,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
他将帛书随手抛下城楼,对楚军使者朗声道:"回去告诉项羽,咸阳就在这里。他想取,就自己来拿!"
当使者拨马离去时,蒙坚近前低语:"陛下,刘邦大军已到灞水西岸,按兵不动,似乎在观望。"
"他在等。"嬴政淡淡道,"等我们和项羽两败俱伤。这个市井无赖,倒是打得好算盘。"
正午时分,项羽大军在咸阳东门外三里处扎下大营。连绵的营帐望不到边际,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一面巨大的"楚"字大纛在军中高高竖起,旗下隐约可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指点江山。
"那就是项羽。"嬴政轻声道。尽管相隔甚远,但他能感受到那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霸气,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夕阳西下时,咸阳城已经被楚军团团围住。城墙上点起了无数火把,将夜空映得通红。而在东南方向,刘邦大军的营火也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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