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刚没有食言。几天后,当李森勉强能依靠左腿和一根龙刚为他削制的粗糙木杖蹒跚行走时,龙刚便带着他离开了那个临时的避难所岩洞。
他们沿着海岸线走了小半天,穿过一片茂密的椰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规模不大、但充满生机的渔村依偎在碧蓝的海湾旁。简陋却结实的木屋和高脚屋错落有致,屋顶覆盖着晒干的棕榈叶。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烤鱼的香气和一种宁静的烟火味。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黝黑的渔民们正在修补渔网,或整理着清晨的收获,女人们则在屋前空地上处理鱼获、编织或闲聊。一切都显得缓慢而祥和,与李森记忆中那个充斥着阴谋、杀戮和核爆光芒的世界截然不同。
龙刚在这里似乎很受尊敬,一路上不断有人用李森听不懂的土语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目光好奇地掠过他身后那个用破旧斗篷裹得严严实实、步履蹒跚的陌生身影。龙刚只是憨厚地笑着,用简单的词汇和手势回应,并未过多解释李森的来历。
龙刚的家在村子边缘,是一栋比其它屋子稍大些的高脚木屋,下面悬空可以堆放杂物和躲避潮汐,上面是居住的空间。屋里陈设极其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张宽大的木床,一张吃饭用的矮桌,几个编织的席子和垫子,墙上挂着渔网、鱼叉和一些晒干的草药,角落里的土灶还散发着余温。
“以后,你就住这儿。”龙刚把李森扶到一张铺着干净草席的角落,语气不容置疑,“我睡那边,够宽敞。”
李森嘶哑地道了声谢,左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这里没有灵石,没有功法,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最原始的生存需求和生活气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他,仿佛之前那跌宕起伏、生死一线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龙刚很快忙碌起来。他拿出自己的一些旧衣服让李森换上,又生火煮了一锅浓稠的鱼粥,里面加了些野菜和岛上特产的块茎,味道简单却鲜美温暖,滋养着李森亏损严重的身体。
接下来的日子,李森真正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他的身体依旧残破,右半身的碳化部分毫无知觉,像是一段枯木附着在身上,行动完全依赖左腿和木杖。狰狞的右脸他始终用一块龙刚找来的干净布巾遮挡着,只露出那双逐渐恢复了些神采、却依旧沉淀着太多痛苦的左眼。
起初,他几乎整天待在屋里,透过木窗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看日出日落,看潮涨潮退,看渔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玩耍。龙刚从不催促他,只是每天默默地为他准备好食物和清水,有时会带回一些新鲜的野果或一块甜软的椰肉。
渐渐地,李森开始尝试走出屋子。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龙刚和邻居们一起修补渔网。他的手废了,无法参与,但那种专注而平和的劳动氛围,奇异地安抚着他焦躁的灵魂。
语言是最大的障碍。岛民们说的是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土语,语速快,语调起伏很大。但他很快发现,笑容和肢体语言是通用的。当他尝试对着那些好奇打量他的孩子露出一个尽量和善的眼神时,孩子们会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递给他一枚漂亮的贝壳或一颗光滑的石子。
龙刚开始教他一些最简单的词汇,比如“水”、“鱼”、“吃饭”、“谢谢”。学习的过程缓慢而笨拙,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简单的成就感。
大约一个月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龙刚递给他一个特制的木桨,桨柄被磨得光滑,适合他单手抓握。
“今天,跟我出海。”龙刚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李森愣住了,看着那支木桨,又看看自己残废的身体,下意识地摇头。
“没事,不用你划船,坐着就行。”龙刚不由分说,搀扶着他,一步步走向海滩。那里,几条色彩鲜艳的独木舟正准备出发。
渔民们看到龙刚带着李森过来,并没有惊讶,只是友好地冲他们点点头,帮忙将李森扶上其中一条较小的船。船是龙刚的,不大,但很结实。
引擎轰鸣起来(岛上少数几条有老旧柴油发动机的船之一),小船破开平静如镜的海面,驶向蔚蓝的深处。海风带着咸味扑面而来,吹动了他遮脸的布巾。李森下意识地想按住,但龙刚阻止了他。
“这儿没外人,吹吹风,舒服。”龙刚大声说道,声音被发动机和海风撕扯得有些模糊。
李森犹豫了一下,最终放下了手。狰狞的右脸暴露在阳光和海风中,起初他极其不自在,但龙刚和周围船上渔民的目光都只是平静地掠过,没有任何惊诧或厌恶,仿佛那只是一道普通的伤疤。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海面、天空和寻找鱼群所吸引。
那一刻,李森感到一种莫名的、细微的解脱。
龙刚教他怎么看海鸟的动向判断鱼群,怎么下网,怎么收线。李森做不了精细的活,但他可以用那只完好的左手,帮龙刚稳住一些东西,或者在他起网时,用木桨帮忙拨一下。动作笨拙,效率低下,但龙刚从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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