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刚被李森这突如其来的抢夺动作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想要夺回那颗对他而言颇为珍贵的灵石,但看到李森那仅存的左眼中流露出的,并非贪婪,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渴求时,他伸出的手顿住了。
只见李森死死攥着那颗品质并不算高的灵石,残存的左手青筋暴起。那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龟裂,最后“噗”的一声,化作一小撮毫无光泽的灰白色粉末,从李森微微颤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气被强行抽取,融入李森干涸的经脉。他碳化的右半身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左脸上狰狞的疤痕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光泽,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这点灵气,对于他严重的伤势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岩洞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龙刚看着李森那副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错愕和心疼,那灵石是他好不容易才藏下来的,但很快便被浓浓的疑惑和一丝了然的同情所取代。
他沉默了片刻,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擦了擦,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早该想到的……你不是普通人。能伤成这样子还能活下来,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李森猛地抬起头,左眼警惕地盯着的龙刚,嘶哑道:“你…想怎样?”他体内那点刚刚恢复的微薄灵力开始暗自涌动。
然而,龙刚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壮实的汉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或贪婪,反而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似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眼神有些飘忽地望着岩洞外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不想怎样。”龙刚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波澜后的疲惫,“只是……有点感慨。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碰到同道中人。”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我这道,可能跟你不太一样。就是个半吊子,连门槛都没摸到的泥腿子。”
李森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眼中的警惕未减,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龙刚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更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继续喃喃说道:“这颗灵石,是最后一点存货了。以前给一个老板卖命,偷偷存了不少灵石,那时候就觉得灵石越多越好。”
“不过现在更好。”龙刚的声音渐渐平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满足,“每天琢磨着怎么打鱼,养活一家子人,但心里踏实。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不用想着怎么巴结人,怎么抢资源,怎么才能变得更强。”
他转过头,目光坦然地看向李森那狰狞可怖的脸:“兄弟,俺不知道你经历了啥,伤成这样,肯定遭了大罪。看你刚才那样……看到灵石就跟不要命了似的。”
龙刚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剐蹭着李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后来我想通了。”龙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那玩意儿,对我这种人来说,太远了。以为有了点实力,就可以实现梦想。可后来才发现,我只不过是别人实现梦想的垫脚石。”
他拍了拍大腿,总结道:“人啊,得知足。能活着,能吃能睡,就是福分。啥飞天遁地、长生不老,那都是神仙老爷们的事儿,跟咱老百姓没关系。争来争去,打生打死,图个啥呢?最后能落下啥?就像海上那动静……唉……”
龙刚没有明说,但李森知道,他指的是那场毁灭性的核爆。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在李森死寂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啊……图个啥呢?
这十几年来,他像着了魔一样,拼命地想往上爬。从一个小农民工,踏入修途,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结果呢?儿子任被困神庭,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他一直以为,变得更强,就能掌控命运,就能找回失去的一切。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耳光。他越是挣扎,越是拼命,就被卷得越深,摔得越惨。高士达、冉义、应山、玛丽……这些家伙,哪个不是算计深沉,力量强大?可最终呢?冉义、应山他们恐怕连灰都没剩下!高士达赢了?可他赢了什么?一场用无数生命和整个海域生态换来的、暂时的安全?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李森。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灵魂深处的倦怠。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痛苦挣扎,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毫无意义。
真的太累了。
李森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碳化的、如同枯木般的右手,又用左手摸了摸右脸上凹凸不平、狰狞可怖的疤痕。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茫然涌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龙刚的选择,或许才是真正聪明的。远离那些是非纷争,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那些遥不可及、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目标去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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