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合拢的轻响,如同铡刀落下,斩断了室内最后一丝侥幸的暖意。
我僵直地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耳中嗡嗡作响,充斥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属于皇宫总管的尖细嗓音,以及萧煜那听不出情绪的、程式化的应对。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刚刚凝聚起些许清醒的意识里。
皇帝的人。指名道姓。李三娘。
不是试探,是精准的抓捕。宗庙地底的动静,到底还是没能瞒过那座深宫里的眼睛。或者说,有人根本就没想瞒,甚至可能……顺势而为?
萧煜离开前那最后一眼,冰冷,警告,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在权衡什么?是保我这个惹下泼天大祸的“变数”,还是顺势将我交出,平息圣怒,或者……换取别的什么?
脚步声去而复返,不止一人。
门被推开,阴冷的风灌入。当先进来的并非萧煜,而是一个面白无须、穿着深紫色蟒袍、眼神如同毒蛇般阴鸷的老太监。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小太监,再后面,才是脸色晦暗不明的萧煜。
“哟,这就是那位惊动了地龙的李三娘?”老太监细长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过,像在打量一件货物,嘴角扯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瞧着倒是挺安分,谁能想到有这么大能耐?”
我蜷缩在被子里,扮演着“李三娘”该有的惊恐和茫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这倒有几分是真的,因为冷和虚弱),嘴唇嗫嚅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萧煜上前一步,挡在我与那老太监之间,声音淡漠:“高公公,人你也见了,伤势沉重,神志不清。陛下若要问话,是否容她将养几日?”
高公公嘿嘿一笑,声音尖利:“王爷说笑了。陛下忧心宗庙安稳,夜不能寐,特命咱家即刻带人回宫问询。若是耽搁了,惊扰了圣驾,咱家可担待不起。”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况且,宫里有最好的太医,定比这市井书肆更能好生照料这位……小娘子。”
他刻意加重了“小娘子”三个字,带着轻蔑的意味。
萧煜沉默了一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更加冷硬了几分。
“既然如此,本王就不耽误公公办差了。”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侧身让开了通路。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放弃了。或者说,在皇帝明确的旨意面前,他选择了暂时的妥协。
高公公满意地一挥手,那两名小太监立刻上前,毫不怜惜地将我从床上架了起来。动作粗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我痛得眼前发黑,闷哼出声,却咬紧牙关没有求饶。
被拖下床,双脚虚软地踩在地上,几乎站立不住。粗布的麻衣单薄,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经过萧煜身边时,我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两口结冰的深井。只有搭在剑柄上、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的不平静。
但也仅此而已。
我被半拖半架着,带出了听雨楼。清晨的冷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街道上已有早起的行人,投来或好奇或麻木的目光。我被塞进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森严之气的青篷马车里。
车厢狭窄昏暗,散发着一种陈旧的木质和熏香混合的味道。车门关上,最后一丝天光被隔绝。
马车开始行驶,轱辘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我知道,这条路,通向皇城,通向那座吃人的宫殿,通向未知的审判,或许……通向最终的死亡。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不甘。
就这样结束了吗?重活一世,手刃了仇人,窥见了惊天秘密,却依旧要像前世一样,被轻易地拿捏,被当作棋子抛弃?
不。
我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清醒。
怀中的绢帛和手札已经被掌柜收走(或许是萧煜授意),但我还记得上面的内容!记得那九个节点!记得柳姨娘用血写下的警示!
还有……我体内那点微弱却未曾熄灭的力量,以及对规则那惊鸿一瞥的领悟!
皇帝要见我,未必就是死路。他或许想知道宗庙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甚至……可能想利用我?
还有皇后,林贵妃,萧煜……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未必没有周旋的余地!
关键是,要活下去!要撑到那个“特定的时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驶入了皇城,最终在一处偏僻的角门外停下。
我被带下车,眼前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宫苑,匾额上写着“静思苑”三个字。名字听起来清幽,实则更像是一座高级的冷宫,用来安置犯错或失宠的妃嫔,或者……像我这样需要“静养”和“问询”的特殊人物。
苑内果然寂静无人,只有几个眼神麻木、动作刻板的老嬷嬷上前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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