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的客房里,时间仿佛被旧书卷的气息凝固,又随着天井中光影的移动而悄然流逝。
我坐在窗边的旧木桌前,面前摊开着几本从那个小书架上取下的典籍。并非什么高深功法,多是些稗官野史、地方风物志,偶尔夹杂几页残缺不全、语焉不详的前朝符文注解。萧煜留下的这点“饵料”,浅薄得近乎敷衍。
他并不真心指望我能从这里学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这听雨楼,与其说是庇护所,不如说是一座更精致的囚笼,用有限的自由和未知的危险,吊着我,磨着我,等我耗尽那点可怜的利用价值,或者……主动交出他想要的东西。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模糊的墨迹,心思却早已飞远。
暗金色绢帛紧贴着胸口皮肤,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它的存在。那九个能量节点,那针对“怨核”的干涉之法,如同毒蛇的獠牙,诱人而致命。我反复在脑海中勾勒那幅脉络图,与记忆里秘档洞窟的见闻相互印证,试图找出那条理论上最有可能“引爆”却又能让我侥幸脱身的路径。
但理智告诉我,难如登天。且不说如何接近那些被严密看守的节点,单是引爆后“怨核”的反噬和整个皇城气运的崩塌,就足以将我、将无数人拖入地狱。这绢帛,是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凶器,却绝非稳妥的生路。
还有那枚玄铁戒指。自地下暗河之后,它便彻底沉寂下去,再无异动。守墓人那句“等待钥匙”如同谶语,悬在心头。钥匙……究竟是指这戒指本身,还是某种时机?亦或是……需要满足的特定条件?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冬日的白昼短暂。书肆前堂隐约传来掌柜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寒暄声,然后是门板合拢的轻响。整座听雨楼彻底陷入一片沉寂,只余下寒风掠过屋檐的呜咽。
我吹熄了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让自己完全融入黑暗。并非困倦,而是需要这绝对的安静来捕捉某些细微的动静,来思考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落子。
萧煜将我丢在这里,绝不会只是让我枯坐。他在等什么?等“蛛网”按捺不住?等我自己露出破绽?还是等皇宫里的某些人,做出下一步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渐深。
就在我以为这将又是一个徒劳的守夜时——
笃。笃笃。
极轻极轻的、有节奏的叩门声,打破了死寂。
不是萧煜那种带着冷硬力量的敲门,这声音轻缓、克制,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的心猛地一提,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磨尖了的银簪(从之前那套粗布衣裙上拆下的)。
“谁?”我压低声音,尽量让声线符合“李三娘”这个村妇的怯懦。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略显苍老、却刻意放柔的声音:“姑娘,是老朽。见姑娘房中灯熄了,可是需要热水?或是……夜里寒冷,老朽这里多备了一床薄被。”
是那个柜台后的掌柜。
深更半夜,送热水?送棉被?这借口拙劣得可笑。一个经营书肆的老者,会对一个借宿的陌生村妇如此殷勤?
我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回应,耳朵捕捉着门外的动静。只有一道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只有他一人。
“不必了,多谢掌柜好意。”我模仿着乡下人怯生的语气回道,“我……我习惯早睡。”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叹息。
“姑娘,”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少了几分伪装的和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故人托梦,让老朽转交一物。此物……或与姑娘近日心中困惑有关。”
故人?托梦?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柳姨娘?!还是……墨先生?!
他果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掌柜!这听雨楼,也绝不仅仅是个安全的据点!
“什……什么东西?”我依旧保持着警惕。
“是一本书。”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就放在门外。姑娘若信,便自取。若不信,明日老朽便当杂物处理了。”
说完,脚步声响起,竟是径直离开了,再无声息。
我靠在门板上,心脏狂跳。
陷阱?还是真的线索?
萧煜知道吗?这是他的试探,还是这掌柜自作主张?
犹豫只在片刻。机会稍纵即逝,风险与机遇从来并存。
我轻轻拉开一道门缝,警惕地向外望去。走廊空无一人,昏暗的光线下,门槛外果然放着一本用普通蓝布封皮包裹着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旧书。
迅速将书捡起,关好房门,插上门闩。
回到桌边,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我解开了蓝布封皮。
里面确实是一本书,书页泛黄,纸质脆弱,封面没有任何字样。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瞳孔骤然收缩!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书!而是一本……“手札”!
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是……“柳姨娘”的笔迹!我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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