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最后一滴血落入玉碗,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清晰得刺耳。
我没有立刻收回手,任由指尖那点残血如同墨迹般晕开,目光却从始至终,牢牢锁着萧煜的眼睛。
他眼底那抹罕见的、因宇文昊危急而裂开的缝隙,在我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洞悉的注视下,迅速冰封、收敛,重新变回深不见底的寒潭。但那一闪而逝的波动,已被我精准捕获。
他需要我。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需要。
这种认知,像一剂毒药,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注入我几乎枯竭的心脉。
他端走玉碗,动作依旧沉稳,扶起宇文昊,将血喂下。效果立竿见影,男孩体内那股暴走的毁灭气息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眉心的符文黯淡下去,呼吸再次变得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仿佛陷入了某种修复性的沉眠。
萧煜仔细探查了许久,紧蹙的眉头才缓缓松开。他将男孩放平,指尖极轻地拂过那苍白的额头,动作间泄露出几分与他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东西。
然后,他转过身。
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石桌边,这次不是倒冷水,而是从那堆瓶罐里找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莹润生光、药香扑鼻的丹丸,又兑了半杯温水,走了过来。
“吃了。”语气依旧是命令,但将那杯水递过来的动作,却少了之前的粗暴。
我看着他手中的丹丸,又看向他。没有伸手去接。
不是抗拒,是试探。试探我这刚刚用血换来的、微不足道的“价值”,能换来多少“不同”。
萧煜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对我这无声的抵抗感到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强灌,只是将杯盏又往前递了半分,声音听不出情绪:“能固本培元,缓解你经脉灼痛。”
我这才缓缓抬起依旧颤抖的手,接过了杯盏。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的相触,一触即分。他的手指很冷,像玉石。
仰头将丹丸和水服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却强劲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被黑暗力量灼伤的剧痛果然大为缓解,连虚脱感都减轻了不少。
好东西。比他之前灌给我的那碗不知名的浑浊药液,好了不知多少。
“谢谢。”我放下杯盏,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
萧煜没应声,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评估药效,又像是在重新审视我这个人。石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诡异而紧绷的气氛。
“你看懂了。”半晌,他忽然开口,不是疑问,是陈述。目光扫过我身边那卷摊开的古老皮卷。
“……一点点。”我没有否认。在他这种存在面前,拙劣的隐瞒毫无意义。
“比我想象的快。”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更深沉的忌惮,“但也更危险。”
他走近两步,阴影再次将我笼罩。“那点力量,如同幼兽獠牙,掌控不当,先伤己,后伤人。”
“王爷是想教我,如何让它只伤人,不伤己?”我抬起眼,直视他。
萧煜沉默了一下,眼神幽深:“我是要你明白,活着,才有以后。”
活着。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血腥的份量。
“那棵‘树’,”我忽然转移了话题,声音压得很低,“它到底是什么?皇宫地底……为何会有那种东西?”
萧煜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我,仿佛在判断我这个问题背后的意图。石室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那不是‘树’。”
“那是前朝覆灭前,国师以举国之力、万民之魂献祭,试图窃取天机、逆转国运失败后……留下的‘孽障’。”
“它吞噬一切蕴含灵蕴之物,滋养自身,也被困于地脉深处,与这座皇城……同生共死。”
前朝国师?举国献祭?逆转国运?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的认知!那竟然是前朝留下的恐怖遗产?!与皇城同生共死?难道当朝皇室……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萧煜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眼神冰冷而嘲讽:“宇文氏得了这江山,自然也接手了这啃噬江山的‘孽障’。历代皇帝,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用新的养料去填这无底洞罢了。”
“养料?”我想到那些被根系洞穿、栩栩如生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就像……那些被储存起来的人?”
“包括,但不限于。”萧煜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感情,“罪囚、敌俘、寿元将尽的修士、命格特殊之人……甚至……”
他的目光极冷地扫过我:“不听话的皇族。”
我浑身一寒。不听话的皇族……所以宇文昊被囚禁,是因为……
“那……那个怀孕的女子呢?”我忍不住追问,心脏莫名揪紧,“她是谁?”
萧煜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一种混合着痛楚、厌恶、以及深深无力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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