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尖利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剪刀,撕破了清晨虚伪的宁静。她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目光如钩,恨不得立刻从我身上刮下一层皮来,找出她主子的下落。
而更让我浑身血液逆流的是她身侧的萧煜。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墨色的常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比昨夜更加锐利,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钉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近乎笃定的怀疑。
他认出我了。尽管我换了衣裳,整理了仪容,但他一定认出了昨夜那个狼狈逃窜、衣衫破碎的身影。
我的心跳骤停了一瞬,随即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撞得胸腔生疼。袖中的手指死死攥紧,指甲抠进掌心的嫩肉,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镇定。
绝不能慌。慌就是死路一条。
“嬷嬷这是何意?”我抬起眼,迎上崔嬷嬷逼视的目光,声音刻意放得轻弱,带着久病初愈般的沙哑和一丝被冒犯的惊愕,“殿下行踪,我如何得知?昨夜合卺之后,我便身子不适,早早歇下……直至方才丫鬟进来,并未见过殿下。”
我微微侧过脸,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线条,眼圈适时地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嬷嬷不去寻殿下,反倒来质问我这个新妇?这是哪里的规矩?”
崔嬷嬷被我这番先发制人的柔弱姿态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般反应。她眼神闪烁,语气却依旧强硬:“少夫人莫要避重就轻!老奴昨夜分明听得房内有异动,殿下若未曾离开,怎会凭空消失?您……”
“嬷嬷。”我打断她,声音稍稍提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你口口声声殿下失踪,可有证据?莫非你亲眼看见殿下进了这房门,未曾出去?”
我目光扫向她身后的婆子们,以及那群低眉顺眼却竖着耳朵的丫鬟,最后,落在了萧煜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
“还是说……”我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意味,“嬷嬷是认定了我做了什么,今日特地带了人来,要搜我这新婚夫人的屋子?”
这话一出,崔嬷嬷脸色微变。搜新房,这可是天大的忌讳,尤其还是皇子妃的新房。没有确凿证据,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萧煜,似乎想寻求支持。
萧煜终于动了。
他并未看崔嬷嬷,目光依旧锁着我,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千斤重压:“本王途经此处,听闻府内似有变故。皇子妃既说未曾见过三皇子,可知他昨夜离去时,去了何处?或是,有何异常?”
他把问题轻巧地抛回给我,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探针。
我心脏紧缩。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可能看到了什么!他此刻是在逼我,逼我露出破绽。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情绪,抬手用袖角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愈发低柔委屈:“王爷明鉴。妾身昨夜饮了合卺酒,便头晕目眩,浑身不适……只依稀记得殿下似乎说了句‘去去就回’,便离开了……之后的事,妾身实在混沌,一概不知了……”
我将“不适”二字咬得稍重,暗示酒水可能有问题,将自己完全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至于异常……”我微微蹙眉,似在努力回忆,然后茫然地摇头,“妾身实在不知……许是殿下有紧急公务?或是……去了哪位姐姐处?”
我故意将话题引向虚无缥缈的“公务”或根本不存在的“侧院”,搅混水池。
崔嬷嬷立刻尖声道:“府中并无其他侍妾!殿下也绝非贪欢误事之人!”
“那殿下去了何处?”我立刻反问,睁着一双“茫然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嬷嬷是殿下乳母,最是贴心,难道竟毫无头绪吗?还是说,殿下离府之事,嬷嬷早已知晓,只是瞒着我不成?”
我巧妙地将“失踪”偷换概念为“离府”,并将疑点反推回给崔嬷嬷。
崔嬷嬷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你!老奴……”
“够了。”
萧煜冷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场交锋。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我身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略显凌乱的床铺,到打开通风的窗户,再到我身上素净的常服,以及……我那双紧紧交叠、试图掩饰轻微颤抖的手。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我的脸上,与我对视。
那眼神太过深邃,太过冰冷,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我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维持住脸上那副虚弱又委屈的神情,不让自己移开目光。
房间里落针可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萧煜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极快地瞥了一眼内室地面某处——那里,似乎有一小块未被完全擦拭掉、极其淡薄的焦黑色痕迹,是血祭阵法残留的微弱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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