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期限，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格物所昼夜不息。炉火吞噬木炭，吐出暗红光芒。铁锤敲打铁砧，发出规律撞击。匠人搬运木材，空气中弥漫硝石与硫磺的刺鼻气味。
张允蹲在沙盘前，用木棍推演。他面前摆着三种新制器械的粗胚。
第一种，远程火油罐。薄壁陶罐，内盛火油与沥青，罐口塞浸油麻绳作引信。使用改良的扭力弩炮发射，射程超出柳玄的抛石机。
第二种，疾风铁蒺藜。铁铸四刺，中空，落地必有一刺朝上。重量更轻，可用特制播撒器由骑兵快速布设，覆盖大片区域。
第三种，也是最大胆的构想——震天雷。尝试将格物所研究的火药进行稳定压缩，装入厚壁铁壳，预设击发机关。理念超前，工艺极不稳定，成功率十不存一。
“测试！”沈墨下令，声音沙哑。
校场。弩炮绷紧，释放。火油罐划出弧线，落在预定区域。引信燃烧，点燃火油，轰然爆开一团烈焰。成功。
骑兵策马奔驰，播撒器旋转，铁蒺藜如雨点落下，瞬间布满通道。成功。
最后是震天雷。工匠小心翼翼将其置于坑内，拉绳引动机关。一秒，两秒……寂静。哑火。第五次失败。
顾明月记录数据，面无表情：“震天雷，暂缓。优先赶制前两种。”
玉门关外，黑云压城。
柳玄的叛军，裹挟着高昌降卒与各部族联军，浩浩荡荡东进。队伍中，数十架改装过的抛石机格外醒目，上面满载着让西域诸城胆寒的爆炸陶罐。
萧煜站在关楼，望远镜扫过敌军阵型。他看到了那些抛石机，也看到了队伍中飘扬的火焰教旗帜，以及被众人簇拥、一袭青衫的柳玄。
“弓箭手上垛口！擂石滚火准备！没有命令，不许露头！”萧煜下令。他手中只有常规守城器械，以及刚从长安运抵，数量有限的火油罐与疾风铁蒺藜。
叛军在关外三里扎营。当夜，火光点点，人声鼎沸，显然在准备攻城器具。
黎明，第一缕光照亮关墙。
呜——呜——呜——
叛军阵营响起号角。数十架抛石机同时扬起长臂。
“隐蔽！”萧煜大喝。
黑色的陶罐带着呼啸，飞向玉门关。它们划过天空，像死亡的鸦群。
格物所的答案，即将迎来战火的检验。
第一波陶罐大部分砸在关墙前壁或落入关内，发出沉闷碎裂声。但其中数枚，引信燃尽——
轰！轰！轰！
巨响震耳欲聋。关墙剧烈摇晃，碎石飞溅。一段女墙被直接炸塌，烟雾弥漫。守军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恐怖力量，脸色发白。
柳玄远远望着，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这仅仅是开始。
叛军步兵开始推动楼车、云梯，向前推进。
“就是现在！”萧煜看准敌军进入射程，挥动令旗，“弩炮！放！”
关墙后方，隐藏的扭力弩炮猛然发动。数十个火油罐带着火星，飞越关墙，落向正在前进的叛军队伍，尤其是那些抛石机阵地！
轰隆！轰隆！
火油罐炸开，烈焰吞噬士兵，点燃楼车，甚至引燃了附近堆放的爆炸陶罐，引发连锁爆炸！叛军后方阵地瞬间陷入火海与混乱。
“骑兵队！出击！布铁蒺藜！”萧煜再次下令。
侧门打开，数百轻骑如利箭射出。他们并不接敌，而是沿着敌军可能的冲锋路径疾驰，播撒器疯狂旋转，将无数疾风铁蒺藜撒在地上，形成一条条死亡地带。
叛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前排步兵踩中铁蒺藜，惨叫着倒地，后续部队被迫绕行，阵型大乱。
柳玄脸上的笑意凝固。他眯起眼，望向玉门关。他看到了那些射程更远的火罐，看到了阻碍步兵的古怪铁刺。
“李琮……你果然弄出了点新东西。”他低语，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闪过更浓的兴趣与贪婪，“但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钥匙’，才能打开最终的‘宝藏’。”
他挥手，示意鸣金收兵。第一轮试探结束。
关墙上，萧煜看着退去的敌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摸了摸城垛上被爆炸震出的裂痕，又看向那些发挥了关键作用的火油罐和铁蒺藜。
格物所送来的“答案”，挡住了第一波“火雨”。但所有人都知道，柳玄的底牌，远未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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