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市医院的走廊就飘着清粥的香气。王桂香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姜芸正把民国木盒和蓝色锦盒放进帆布包的内袋,指尖触到木盒微凉的表面,还能感受到昨夜残留的余温。张强靠在床头,身上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执意要自己系衣扣,手指颤巍巍的,却比昨天稳了不少。
“芸丫头,这是我今早熬的莲子粥,加了点冰糖,强强喝了养神。”王桂香把粥盛在瓷碗里,碗沿印着小小的荷花纹样,是当年姜芸刚嫁进张家时,用边角料绣的碗套留下的痕迹,“守祠的陈伯我联系好了,他说在祖祠门口等我们,还特意交代要带好那块红绸。”
姜芸接过粥碗,递到张强面前:“医生说你还需要静养,真的要跟我们去?”
张强舀粥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带着少见的坚定:“我得去。山崎的同伙我见过,万一在祖祠附近埋伏,我能认出来。”他喝了口粥,声音轻却清晰,“而且……我想给太外婆磕个头,也算替我之前犯的错赎罪。”
病房门被推开,林晓背着个黑色双肩包走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眼下却透着精神:“芸姐,都安排好了。合作社的保安跟我们同去,分两辆车,他们坐前面探路。山崎那边我托警方盯着了,他在拘留所里还没动静,但他日本公司的人昨天往苏州发了个快递,收件人是个匿名地址。”
“快递里是什么?”姜芸问。
“还没查到,但大概率是和祖祠有关的东西。”林晓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件,“这是陈伯的资料,他本名陈守义,是当年苏州绣娘工坊的学徒后代,守祖祠快四十年了,绝对可靠。昨天的短信就是他发的,他说最近一周总有人在祖祠附近转悠,打听‘月光绣架’的位置。”
姜芸把资料折好放进包里,看着张强喝完最后一口粥,王桂香正用帕子给他擦嘴角,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柔。窗外的天光渐渐亮透,透过玻璃落在三人身上,竟有种异样的和睦——曾经针锋相对的婆媳,曾经反目成仇的姑嫂与小叔,如今为了守护同一份传承,要并肩踏上寻根之路。
两辆车驶出医院时,晨雾还没散尽。姜芸和王桂香、张强坐后座,帆布包放在腿上,木盒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有生命般轻轻搏动。张强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掠过的白杨树,突然开口:“山崎的同伙里,有个左脸带疤的男人,我偷卖绣品时见过他。他说自己是山崎在国内的‘管事’,对苏州很熟。”
王桂香握住他的手:“别害怕,这次有保安跟着,还有陈伯帮忙,他不敢怎么样。”
姜芸却皱起眉。山崎在拘留所里不动声色,却让同伙提前在苏州布局,显然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祖祠的秘密。她掏出木盒,轻轻打开,里面的金针静静躺着,针尾的“芸”字在晨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突然,金针微微震动了一下,针尖指向车窗外的南方——正是苏州的方向。
“太外婆在指引我们。”姜芸轻声说,把木盒递给张强,“你摸摸看,它认不认苏家的人。”
张强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金针,就被烫得缩了一下,却又立刻伸了回去。这次他没再缩手,而是轻轻捏住针尾,眼里泛起泪光:“我好像……感觉到了绣线的纹路,和小时候奶奶教我绣荷花时的触感一样。”
王桂香的眼圈也红了:“你奶奶要是还在,肯定会骂醒你,也会为你今天做的事高兴。”她从怀里掏出那块红绸,铺在膝盖上,“你看这蓝莲花纹路,当年你奶奶说,这是‘绣脉相连’的记号,姜家和张家的绣魂,都系在这纹路里。”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四个多小时,抵达苏州时已是午后。江南的秋日常带着蒙蒙细雨,下车时,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带着湿润的桂花香。陈伯已经在祖祠门口等着了,他穿件藏青色的对襟衫,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拄着根刻着绣针纹样的拐杖,看到姜芸手里的木盒,眼睛亮了亮。
“是婉清的后人?”陈伯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有穿透力,他盯着姜芸的眉眼,“和你太外婆年轻时一模一样,尤其是这双拿针的手。”
姜芸点头,把木盒递过去:“陈伯,昨天的短信是您发的?”
“是我。”陈伯接过木盒,指尖在“民国绣娘工坊”的字样上摩挲着,“三天前我就发现有人在祖祠周围转悠,前天傍晚看到一个左脸带疤的男人在拍祖祠的窗户,问我‘月光绣架’在哪,我就知道不对劲了。”他看向张强,“你说的那个带疤的,就是山崎的管事,叫松本,上周就住进了祖祠附近的客栈。”
祖祠坐落在苏州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瓦白墙,门口挂着两块牌匾,一块写着“苏州绣娘祖祠”,另一块是褪色的“匠心永存”。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樟木和丝线的香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种着两株老桂树,金黄的花瓣落了一地,树下摆着十几个石墩,是当年绣娘们坐着做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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