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那个疑似秋菊的身影,让林薇心头警铃大作。她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中,迅速闩好院门,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怀中柔软的布料和蓬松的鸭绒,此刻却仿佛带着刺,提醒她危险并未远离。
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林薇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里心脏狂跳的节奏,像是要撞破肋骨逃出来。方才巷口那抹身影太像秋菊了——灰布夹袄的边角磨出了毛边,梳得齐整的发髻上别着根铜簪,连走路时微微前倾的肩头,都和她记忆里那个曾在苏家当差的丫鬟一模一样。可秋菊不是该被那伙人带走了吗?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还是对方故意放她回来探风?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涌,让她指尖都泛起了凉意。
“咋了,薇儿?脸色这么白?”陈大柱正在院里劈柴,斧头刚落下一半,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忙扔了斧头大步迎上来。他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想碰又不敢碰,只满眼焦急地看着她。
林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将怀里的布料和鸭绒轻轻放在门边的石凳上:“没什么,许是走得太急,灌了冷风。你看,东西都买齐了,靛蓝的粗布耐脏,做冬衣正好,这鸭绒是镇上张屠户家的,他说都是今年新褪的,蓬松得很。”她刻意把话题引到布料上,指尖划过柔软的鸭绒,试图掩饰声音里的微颤。她太清楚,这个家刚从颠沛流离中稳住,陈大柱每日起早贪黑劈柴、种地,只为让她和丫丫能安稳吃饭,她不能再把那些勾心斗角、暗藏杀机的事告诉他,让他跟着担惊受怕。
陈大柱憨厚,眼里只看得见她发白的脸色和怀里的东西,果然没多想,伸手就去拎那袋鸭绒,入手轻飘飘的,却又暖融融的:“可不是嘛,这两日夜来就刮起了北风,你得多穿点。这些活儿,俺帮你弄?虽说俺手笨,裁布缝针不行,拣鸭绒总能搭把手。”他说着就要去解布袋的绳子,粗粝的手指捏着绳结,却怎么也解不开。
林薇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头的紧张也散了些,上前轻轻拍开他的手:“不用,你忙你的劈柴、喂猪,我做惯了针线,顺手。你要是帮倒忙,把鸭绒弄得到处飞,咱们娘俩还得帮你捡半天。”她接过布袋,转身往屋里走,脚步比刚才稳了些,“你劈柴也别太累,歇会儿喝口热水,我去把鸭绒倒出来透透气。”
陈大柱“哎”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进了屋,才重新拿起斧头,只是这次劈柴的力道轻了些,时不时就往屋里望一眼,总觉得妻子今天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当是真的被风吹着了,心里盘算着晚上得多烧点热水,让她泡泡脚。
接下来的两日,林薇几乎足不出户。她把堂屋靠窗的位置收拾出来,摆上一张小矮桌,将买回来的鸭绒倒在干净的竹筛里,坐在小马扎上,一点点仔细筛选。阳光透过窗棂,在竹筛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细小的鸭绒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白色,偶尔有几根调皮的绒毛随风飘起,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她也不恼,只轻轻抬手拂去。
拣鸭绒是个细致活,得把里面混着的细毛、杂质都挑出来,只留下最细软、最蓬松的绒朵。林薇的指尖很巧,捏着一根细竹枝,挑起一团鸭绒,对着阳光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好坏。她一边拣,一边把拣好的绒朵放进一个干净的布袋子里,时不时还会凑到鼻尖闻一闻,确认没有异味。前两日买回来时,鸭绒里还带着点淡淡的腥味,她特意把竹筛放在窗边通风,又在布袋里放了一小包晒干的艾草,如今闻起来,只有艾草的清香和鸭绒本身的暖意。
等鸭绒拣得差不多了,林薇又从箱子里翻出丫丫的旧夹袄。这夹袄是去年做的,如今丫丫长了个子,袖子和下摆都短了一大截,布料也磨得有些薄了。她把旧夹袄铺在矮桌上,用粉笔沿着衣边画出比旧衣宽两指、长三寸的样子,又将新裁好的靛蓝粗布铺在上面,比着粉笔印子仔细裁剪。剪刀在她手中很听话,“咔嚓咔嚓”的声音很轻,却很有节奏,像是在和窗外的风声应和。
丫丫好奇,搬着自己的小马扎坐在她旁边,小脑袋凑得很近,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她手中的剪刀和布料:“娘,你在给丫丫做新衣服吗?”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粗布,布料有点硬,却很厚实,“这个布布,比旧衣服的布布厚,是不是穿上就不冷了?”
林薇低头看她,女儿的头发软软的,梳着两个小小的羊角辫,发梢还翘着,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心里瞬间就软了下来。她放下剪刀,伸手摸了摸丫丫的头:“是呀,娘给丫丫做新的夹袄,里面填上软软的鸭绒,穿上就像裹着一团小暖阳,冬天再冷,丫丫也不会冻手冻脚了。”
“那娘也做,爹爹也做,咱们一家三口都穿新衣服!”丫丫拍着小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手指着竹筛里的鸭绒,“娘,这个毛毛好软呀,丫丫能摸一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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