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峻官差不容置疑的命令,像一块冰砸在滚烫的心头,瞬间浇灭了院子里仅存的暖意。陈大柱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张开胳膊想挡在林薇身前,却被里正陈老根从身后急忙拉住。里正陈老根压低了嗓门,语气里满是急惶和呵斥:“大柱!你别犯浑!这位是县衙刑房的张捕头!可不是寻常衙役!大人叫秀娥去问话是规矩,别耽误了正事!”
张捕头?刑房?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窖。上次去县衙补交税粮,打交道的是户房的师爷,言语间虽有官威却还算平和;可刑房捕头,掌管的是缉拿罪犯、审讯刑狱之事,这性质截然不同!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轻轻推开陈大柱僵硬的胳膊,抬眼看向他满是惊恐的脸,递过去一个尽量平静的眼神,示意他安心。随后,她上前一步,对着那张捕头微微福了一礼,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民妇王氏,不知捕头大人传唤,所为何事?若是民妇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大人明示。”
张捕头冷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于一个村妇在官差面前竟能如此镇定,而非哭天抢地。但他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像淬了冰:“到了县衙自然知晓。走吧,莫要让里面的大人久等。”
话语里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仿佛她若是敢迟疑,便要立刻动粗。
林薇不再多问。她清楚,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多余的辩解或追问都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浑身发抖的陈大柱低声叮嘱:“看好家,把院门闩紧,照顾好铁蛋和丫丫,别让他们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便在那几名官差的“护送”下,抬脚走出了院子。里正陈老根在一旁弓着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官差的身影走远,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陈家院子的方向叹了口气。
是因为昨夜抓贼的事?不可能。贼人没抓到,就算抓到了,也只是偷几片树皮的小事,根本不至于劳动刑房捕头亲自上门。
是因为和周老爷的生意?周家惹上的官司牵连到自己了?可她只是个供货商,钱货两清,按理说不该被卷入。
还是……那个最坏的可能——穿越时带过来的那枚不起眼的金属片,或是她这具身体原主“王秀娥”那模糊不清、似乎藏着秘密的身世,终究还是引来了灾祸?
各种可能性在她脑中交织缠绕,每一种都让她如履薄冰,脚下的路仿佛也变得崎岖起来。
再次踏入青石镇县衙的大门,氛围却与上次截然不同。没有去往喧闹的公堂,也没有去往户房师爷的签押房,张捕头直接领着她穿过几重森严的回廊。回廊两侧的衙役腰佩长刀,面无表情地立着,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最终,他们来到了县衙后院一处更为偏僻寂静的院落。
院门口守着两名持刀衙役,腰间的刀鞘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见到张捕头,他们无声地侧身让开道路,眼神却依旧警惕地扫过林薇。
院内栽着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将阳光遮去大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凉意。张捕头在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前停下脚步,对着里面躬身,声音放低了几分:“大人,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厢房内传出一个略显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那声音不高,却穿透力极强,让人莫名心生敬畏。
张捕头伸手推开沉重的木门,对林薇使了个“进去”的眼色,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
林薇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不安,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陈旧书籍和檀香的味道,显得肃穆而沉静。书案后坐着一个穿着青色常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一缕短须,手中正把玩着一件温润的白玉佩。他看起来不像寻常官员那般满脸官气,反而透着几分文人的儒雅,可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却自带一种深沉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度。
林薇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依着规矩双膝跪地,磕了个头:“民妇王氏,叩见大人。”她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但仅凭这院落的守卫规格和他身上的气度,就知道此人地位绝对不低,绝非普通的县丞或主簿。
“起来回话。”那男子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丝毫喜怒,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薇依言站起身,垂手立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如鼓,几乎要蹦出胸腔。
男子并未立刻问话,依旧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林薇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心思都看穿。这种沉默的审视,比疾言厉色的拷问更让人感到压力倍增,林薇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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