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家毕竟是世代士绅门第,此类行径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毕竟还需顾及名声,以及旁人的忌惮与眼红。
因此尽管已暗中经营数百年,其规模仍远不及李旦、郑芝龙等后来居上的势力。
而他之所以决意冒死行刺皇帝,正是出于此因。
须知他早年曾任山东巡按御史,皇帝在登莱筹建庞大水师之事,岂能瞒得过他?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即便眼下皇帝尚未动他家族根基,但若放任其继续施政,那日终将到来。
皇帝不仅广招西洋夷人为军中教习,更有诸多技艺之士,被安置于兵工厂内,专事火器与巨炮的研发制造。
他绝不相信,皇帝会对海外贸易这等利薮一无所知。
眼见大限将至,而他们这些文官对皇帝束手无策,唯有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所幸此次大胆之举并未落空,如今只待其咽下最后一口气,此后一切便可从容布局。
当然,此事除他本人之外,再无他人知晓。他也绝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半句,否则便是灭族之祸。
他更不曾料到,他所倚仗的那些“死士”,并未在被俘前慷慨就义,此刻正身陷诏狱,遭受锦衣卫严刑逼供。
此时此刻,他正盘算着,待皇帝一死,该如何上疏新君,奏请裁撤登莱军镇。
……
又过一日,宫中依旧毫无动静,未有片言只语传出。
朝中各部衙门,在内阁与六部的主持下,照常运转,井然有序,仿佛皇帝遇刺一事从未发生。
无论外廷如何议论纷纷,内阁三位阁老始终闭口不言,未曾出面澄清一字。
而那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厂卫势力,自皇帝遇刺后竟也销声匿迹,再无任何动作。
那种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精神压迫,终于烟消云散。
见此情状,一些本就与皇帝立场相左、素来胆大的官员,开始私下密会,商议时局。
虽无法探知宫中实情,皇帝生死未卜,但他们确信一点:皇帝已然无力掌控朝局,存亡不过旦夕之间。
既得天赐良机,便当牢牢把握,务必将皇帝推行的新政尽数废止——至少绝不能让其波及江南,那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
瑞王朱常浩其人,他们心中有数,不过一庸碌之辈,多年来在京师无所作为,整日在王府之中不是诵经礼佛,便是昏睡度日。
要操控此人,并非难事。真正棘手的,是依附魏忠贤的阉谠党羽,以及以王在晋、程国祥为首的一众保皇谠官员。
皇帝虽将倾,却曾提拔大批亲信,如今皆居高位,执掌重权,绝非轻易可撼动。
出身南直隶望族的张晋,自然也看清这是千载难逢的契机。
一个能让江南士族重新夺回朝政话语权的绝佳时机。
“当务之急,唯有从这位监国身上打开缺口,设法使其助我等一臂之力。舍此之外,大事难成。”
张晋召集十余名官员,其中甚至有三人出自东林。
众人反复商议半个时辰,最终一致认定:看似机会遍地,实则唯一可行之路,唯有瑞王。
见张晋定下调门,众人皆表赞同。
若想夺回利益,确实只能借瑞王之手。
一名东林官员接口道:
“不错,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瑞王虽仅为监国,然皇上已亲授其代天行权之命,如今不过尚缺名分罢了。”
“况且瑞王乃神宗皇帝之子,乃是陛下的亲叔父。”
“陛下膝下无子,广王又远在广东就藩,且素来不为陛下所喜。瑞王血脉至近,如今又执掌国政,可谓占尽地利人和,未必不能继承大统。”
“而此紧要关头,若我们能助瑞王一臂之力,便是结下一场天大人情。一旦他真登帝位,我等重整旗鼓,实现群贤毕集、朝纲清明的盛世,亦非难事。”
东林诸臣所言确有见地,然而通政使刘文博却不以为然,只听他道:
“可是,我等平日与瑞王并无往来。当年他数次奏请就藩之事,皆因我等阻挠而受挫,早已结下嫌隙,他又岂会轻易接纳我们?”
“况且他如今已是监国,总揽政务,在我大明开国以来,帝王病重而由藩王摄政者,实属前所未有。”
“依我之见,此或为一种征兆——难保皇上心中,本就有传位于他的打算。”
“若是如此,无论瑞王是否收留我等,也无论我等如何竭力相助,终究不过是徒劳之举,无法撼动大局。”
“银台所言极是。倘若皇上确有此意,则内阁六部之中,阁老尚书乃至左右侍郎,多半会遵从圣意,转而辅佐新主。”(银台乃通政使之雅称)
“他们若尽数归附,我等又能如何?人数虽寡,却个个手握机要,在朝堂之上,终究还是王在晋那等人掌握话事之权。”
张晋语中不免透出几分无奈,这正是他们眼下最大的困局。在这大明朝廷之中,他们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诸位未免太过忧虑了。即便瑞王当真继位,王在晋等人果真投靠过去——”
“难道此事便就此定局了吗?”
“我方才已然讲得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
“纵使王在晋等人主动趋附,且真心实意效忠辅弼,瑞王就能全然接受他们吗?”
“退一步说,即便接纳,瑞王便会真正信任他们吗?”
“他们还能如今天这般,执掌重权,位居中枢?”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低落的心绪顿时重新燃起希望。的确如此!
当今皇上可倚重王在晋之流,可一旦龙驭宾天,继位之君还会继续信任他们吗?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起,争辩不休。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此事才终于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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