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像是迟来的控诉和清算。
舒晚当即怔在原地,一霎间,感觉吃什么都不香了。
可他的语气又很平,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
“我……”
“舒晚,”孟淮津喉结微微滚动,截断她的话,“如果最后那通电话真的是我打的,今早的结果,是不是就是我们的最终结果?”
她当时气到发抖,气到她泪流满面,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是直击他的心门,敲碎他灵魂的利剑。
尤其是那句:“为什么是你?但凡不是你呢?”
她对他拔枪相向,最终菩提树断,人走房空。
他当时的震颤和哑口无言,也不是演戏。
仿佛心口城墙轰然倒塌,碎裂瓦解,他是真的后怕。
假使当年那通致死的电话就是他打的,那么,今时今日,红尘梦碎、零落成泥、分道扬镳就是他们的最终下场。
毕竟有两条血亲性命横在中间,就算强行继续,中间的尖刀,也会扎得每每想要挨近的两个人血流成河、白骨森森。
包括这几天的拉锯,一方面她是在将计就计,但她的策划,她的计谋,她单枪匹马挟持丁一,是为了从他口中挖出当年的秘密,是事实。
关键时候,她的果敢决绝、不拖泥带水的处事风格,他赞赏,也心有余悸。
在酒吧里,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看着她伪装,看着她游刃有余,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他们真是敌对关系,她将会是扎在他心尖最致命的那根刺,在世易时移中,爱着,也痛着。
——他该拿她怎么办?
风起,孟淮津勾着舒晚的后脖颈,往自己那边带,盯着她迷茫朦胧的眼,嗓音沙哑:
“晚晚,假设在平行时空,故事的开头是我打的电话,走到今早这一步,你真的会跟姓苏的走吗?”
舒晚乎闪的眼睫骤然顿住。
“说实话。”他补充。
她坚定地摇头,“不会。但会很心痛。”
“还会爱我吗?”他追问。
她说:“会。我对你的爱,从一而始。”
——我对你的爱,从一而始。
不论是十八九岁,还是现在,或是以后,风霜雨雪,万古长存,从一而始,这是注定的。
“但那条线太沉重了,”舒晚闪着不知几时溢出来的泪花,“我们不要那样的故事,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嗯。”孟淮津擦拭她眼角渗出的泪珠,百般碾磨那颗濡湿小巧的朱砂红痣,“不要那样的故事。”
舒晚木木地点头。
男人掌心轻轻捧着她的侧脸,对上他的视线,他清俊刚毅的轮廓逆着江畔投来的光,沦陷在无边无际的温柔虚幻中。
悠地,舒晚感觉无名指一凉。
她下意识垂眸,看见他戴在她无名指上的,是一枚梨形组合钻戒。
舒晚顿时怔住,猛然窒息在他冗长又深沉、凛冽而连绵的呼吸中。一霎间,宛若冬去春来,融化了一池春江花月。
不远处,杨忠和邓思源坐在指挥车的顶棚上,不知从哪里弄得几根破破烂烂的银光棒,整齐划一地左晃晃、右晃晃,嘴里唱着:“今天你要嫁给他……今天你要嫁给他……”
翻去复来,只会唱这一句,且还五音不全。
舒晚完全没心思管那边,车灯前一簇明亮刺目的白光打过来,与流泻的夜色交融。
她一动不动望着孟淮津,忘记呼吸,忘记所有一切,如提线木偶,是失魂落魄,也是喜悦过头。
“当年拒绝你,一是碍于我们之间的身份,二是源于不得不查下去的使命,三是没把男女情爱当回事,这是我的罪错。”
孟淮津抚摸着她微微颤抖又滚烫的无名指,“这大半年,我始终在等,等苦尽甘来,等真相大白,等我有立场、有资格将这枚戒指套在你的手上。”
他对她说情话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可每一次,都能让她顿愕呆愣。
今夜尤其,几乎是胸腔剧烈震颤,血液四下奔窜。
谁敢想这一刻是真的啊?反正她不敢。
如果真有时光机,她会立马穿梭回去,告诉十八九岁那个怅然若失的自己,将来的某一天,她将会有多幸福。
钻石的克拉不浮夸,款式不繁复,是一朵简单纯粹的清澈雪花。
像她生日时落下的初雪,冰清玉洁,洁白无瑕。
看得出来这是一枚极其用心的戒指。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戒指的,她完全不知道。
他给了她太多的破例,太多的痴狂和不经意间的惊喜。
她没想过,在经历了数天的胆战心惊、起起伏伏,又见证死亡与罪责后,能收到这么、这么大的一份礼物。
脑中如炸开的烟花,噼里啪啦,素来能言善道的舒晚,这一刻也成了哑巴,懵懵懂懂,混混沌沌。
她只清楚,这一夜弥足珍贵。
“不愿意给我名分?”是他的性格,求婚也狂野匪气,霸道锋锐。
悠长的钟笛,回响在万籁俱寂的江畔;灯塔上的照明,不远不近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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