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
“想救吗?”陆青看着她,语调平直,却字字如锤,“那得看你,肯拿出什么来换。”
一个“救”字,像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星。
马氏死灰般的眼中猛地迸出光,她几乎是扑向前,语无伦次:“我换!我什么都能拿来换!只要你们放过宝儿...还有老爷!他们、他们是不是因为那批奇楠香木?老爷他、他嘴紧得很,我真是宝儿出事后才知道的呀!”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将所有筹码推出:“我有钱!我攒的体己,还有城西的一处小宅子,都给你们!全给你们!”
说着,她哆哆嗦嗦地将右手腕横到桌沿,用力去撸,拽开粗布袖口,露出那圈缠裹的布条。她手指颤抖得几乎解不开结,最后猛地一扯,布条散开,一只沉甸甸、黄澄澄的蒜头开口金镯便滑脱出来,“当啷”一声脆响,滚落在桌案上。
“这个!这个也给你们!”她将金镯猛地推向陆青,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决绝,“这是我今年生辰老爷送我的...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宝儿吧!”
陆青看也未看那金镯,只将一杯热茶推到马氏面前,语气温和的像在闲话家常:“马夫人,今日怎会独自来这闹市?”
她顿了顿,仿佛随口一提:“盗奇楠香木贼落网的消息已有数月,街巷皆知。你既担忧钟诚,为何等到今日才露面?”
马氏保养得宜的脸因数月躲藏而黯淡浮肿,在烛光下透着一股被抽去主心骨的颓唐。
她声音发哽:“我、我前几日才听说...温...公子没了。我迟迟等不来老爷,这才偷偷混进城,想去温府附近...打听打听...”
她艰难吞咽下哽在喉头的心慌:“老爷走之前,千叮万嘱,叫我务必藏好,切勿露面...我、我在乡下庄子躲了数月,日夜担惊受怕。可实在等不来他,前几日又得了温公子的凶信,我、我这才慌了神...我想,若是能侥幸在温府附近遇着温阁老,或他府上知情的旧人,许是、许是能打听出我家老爷的下落...”
沈寒适时蹙眉,目光如针:“温阁老之子横死,已过半月有余,京师无人不晓。你口口声声担忧丈夫,与温家牵连甚深,却对此毫不知情?”
“我躲的那村子,进趟城都难...以往都是老爷出去几日,回来告诉我外边情形的...他不许我出村子...”马氏猛地灌了几口茶,茶水烫得她一缩,也顾不上擦,抬袖一抹,急急道:“是前几日有村人从城里回来,当稀奇事讲,我才、我才晓得...”
陆青与沈寒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了然。
这马氏,果然是个被丈夫牢牢捏在手心、离了吩咐便六神无主的后宅妇人。
“马夫人,”陆青唇角漾起温和的笑意,语气轻软得像午后闲谈,“温公子横死,于你,可是一桩迟来的告慰?此番冒险进城,怕不止是寻夫,更想去亲眼见一见,仇人的下场吧。”
马氏瞳孔骤缩,脱口而出:“你们怎知——”
“温阁老的儿子温谨,是害死你长子的元凶。”沈寒接过话头,“他的死讯于你而言,自然算是一桩喜事。”
“长子”二字,像火星溅入油锅。
马氏眼中猛地爆发出淬毒般的恨意,一手捶在桌案,震得茶盏轻响:“没错!我儿就是被那个天杀的小畜生害死的!我日日夜夜咒他不得好死!如今他真死了,诅咒显灵,我只恨不能到他坟前唾上三口!老天爷总算开了眼!”
陆青适时地冲沈寒一挑眉,转而面向马氏,脸上浮现出深有同感的、甚至带点快意的神色,顺着她的话锋叹道:“手染无辜者鲜血之人,终得此报,确是天道轮回,大快人心。正如马夫人所说,这世道,总算还有丝公道。”
几口热茶下肚,又谈及血仇得报,马氏一直紧绷的肩背肉眼可见地松垮下来。那股压在心底多年的恨意找到了出口,便有些收势不住。
“哼!我早说过,老天有眼!”她语调因激动而抬高,眼中闪着快意的冷光,“那小畜生就是见不得人好!我儿那般出众,碍着他的眼了,他便下毒手!仗着有个阁老爹,不知害了多少人命,早该有此报应!”
她喘了口气,恨声道:“不,他该千刀万剐!温家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干净东西!”
喜欢暖青寒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暖青寒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