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里,林大夫那只枯瘦的手搭在蒋依依腕子上,半天不动弹。
李知微在旁边急得直跺脚,眼珠子死死盯着老大夫的嘴。
良久,林大夫终于撒了手,慢悠悠捋了把胡子。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这八个字,直接把蒋依依钉在了椅子上。
“滑脉有力,如珠走盘,确是喜脉无疑。”林大夫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晚吃啥,“依老夫看,已经有了两个月有余”
蒋依依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个彻底。
两个月前,正是她逃离上京的前夕。
祥云居那夜,林清玄和她都中了药,林清玄死活不肯放手,那种窒息般的纠缠,而她就这样从了。
她千算万算,算好了路引,算好了盘缠,甚至算好了逃跑路线,唯独漏算了这一茬!
“安全期”,不安全!
这就好比她刚刚费劲巴力地把名为“过去”的垃圾打包扔进垃圾桶,结果回头一看,垃圾桶不仅炸了,还溅了她一身!
这算什么?
老天爷给她开的玩笑?
蒋依依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金丝笼,好不容易成了“蒋依依”,正准备在这个新地图大展拳脚,搞事业,赚大钱,结果肚子里居然揣了个“定时炸弹”?
这可是林清玄的种!
那个此时此刻估计正在上京城翻天覆地找她的男人的种!
“依依……”
李知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哆嗦。
她蹲下身,两只手紧紧握住蒋依依冰凉的指尖,那双平时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惊恐和不知所措。
“这……这怎么办?”李知微压低了嗓音,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要不……咱们……一碗红花将孩子打了去。”
这孩子就是个烫手山芋。
林大夫也是个人精,见气氛不对,默默转过身去收拾药箱,装作没听见。
蒋依依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哪怕是现在,她依然感觉不到任何动静。
可那里头,确确实实有个小生命在发芽。
打掉?
只要一碗红花下去,一了百了,她还是那个潇洒自在的蒋掌柜,没有任何拖油瓶。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喘不上气。
这是她的血肉。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世,这是唯一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存在。
上辈子孤孤单单,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难道还要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
凭什么?
因为怕林清玄?因为怕麻烦?
去他大爷的林清玄!
蒋依依猛地抬起头,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眼底那抹慌乱被一股狠劲儿彻底绞杀。
她反手一把扣住李知微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留。”
一个字,掷地有声,带着金石之音。
“我可不信红花能把孩子打干净,不要到时候,不干不净,还坏了我的身体。”
李知微愣住了,嘴巴微张:“可是……那是林……”
“确实是他的,那又怎么样,孩子爹去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嘛!”蒋依依说着。
李知微已经会意。
“是呀,孩子爹去了,留了个种,我的好妹妹,你可要保重身体。孩子留下,还有我这个干妈呢!咱们一起养!”
她深吸一口气,腰杆挺得笔直,不就是个孩子,养得起!
蒋依依想就当命运的馈赠吧,【老娘有钱有颜有本事,还养不起一个崽?】
李知微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全开的好友,眼里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这才是她认识的蒋依依!
够野!够狂!
“林大夫。”蒋依依转过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劳烦开最好的安胎药。这孩子,我要让他平平安安地落地。”
林大夫转过身,眼里闪过几分赞许,提笔挥毫,刷刷几下写好方子。
“夫人心志坚定,这便是最好的安胎药。老夫这就开几贴固本培元的方子,切记,少动怒,多宽心。”
拿着药包走出济世堂,外头的日头正毒。
阳光泼在脸上,有些刺眼。
蒋依依眯起眼,下意识地把手覆在小腹上。
那里依旧静悄悄的。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是软肋,也是铠甲。
既然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走,回店里!”蒋依依大手一挥,裙摆带起一阵风,“今晚加餐,老娘要吃肉!”
李知微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嘞!我要吃红烧蹄髈!”
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依旧。
蒋依依挺直了脊背,脚步迈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
这一局,她蒋依依,接招就是!
对面茶楼二楼。
谢铭扬手里捏着个白玉茶杯,身子懒洋洋地靠在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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