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东,清微观。
这地界儿跟热闹的高银街完全是两个世界。
几株老柏树往那一杵,黄墙黑瓦,清幽得连鸟叫声都显得格外脆亮。
蒋依依牵着大丫的手,一步步往石阶上走。
大丫今儿个特意换了身没补丁的粗布袄裙,头发梳得溜光水滑,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新缝的书袋。
那里面装着笔墨,还有一本《千字文》,那是她的宝贝。
“j蒋姨,”大丫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里头的道长……凶不凶?会不会拿戒尺打手心?”
蒋依依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这丫头的脑瓜顶。
“把心放肚子里。清风道长是个女冠,脾气好,学问更是没得挑。你先跟着她把底子打好,等咱们自己的女学盖起来,再把你接回去当大师姐。”
大丫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嗯!我肯定好好学!绝不给蒋姨丢人!”
这一趟来清微观,蒋依依心里有着两把算盘。
一来是为了筹备中的女学,找清风道人取取经;二来是把大丫这棵好苗子先安顿下来,省得在那势利眼私塾里受气。
偏殿里,茶香袅袅。
清风道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一身青灰道袍,往那一坐,就透着股子让人心静的气场。
见蒋依依进来,她起身相迎,脸上挂着笑。
“蒋掌柜,高银街共济会的事儿,贫道听说了,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佩服。”
“道长折煞我了,不过是大家伙儿不想被欺负,抱团取暖罢了。”
蒋依依客气地回了个礼,顺手把大丫推到前头,“这孩子机灵,肯吃苦,就是之前遭了些罪。想让她在观里叨扰一阵子,跟着道长开蒙,您看成不?”
清风道人打量了大丫几眼。
这孩子眼神清亮,虽然怕生,但腰杆挺得直。
“是个有灵气的。”清风道人点了点头,“观里清苦,粗茶淡饭,只要她受得住,就留下吧。”
大丫一听,立马跪下磕了个头,动作笨拙却实诚:“多谢道长!我会干活!扫地劈柴我都会!”
清风道人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几人落座,小道童端上清茶。
话题很快转到了女学上。
蒋依依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我不打算教那些《女戒》《女则》,那玩意儿除了把人教傻了没半点用处。我要教她们识字、算账、甚至是一些防身的本事。女人要想在这个世道立足,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若是放在外头,少不得要被那些老夫子指着鼻子骂。
可清风道人听得极其认真,频频点头。
“蒋掌柜这想法,通透。”她叹了口气,“世人皆苦,女子尤甚。若能让她们明理自立,是大功德。若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
两人越聊越投机,正说到具体的课程安排,蒋依依刚端起茶杯,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那种感觉来得毫无预兆,又急又猛。
“呕——”
她下意识捂住嘴,侧过身去,干呕了一声。
那股子酸水直往喉咙口涌,难受得她眼泪花都冒出来了,脸色瞬间煞白。
“依依!”李知微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手都在抖,“怎么了这是?早上吃坏东西了?”
清风道人目光一凝,视线落在蒋依依苍白的脸上。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蒋依依看了几秒,眉头微微皱起。
“蒋掌柜若是不介意,让贫道搭个脉?”清风道人声音沉稳,“贫道略懂岐黄之术,看你这气色,有些不对劲。”
蒋依依刚想摆手说没事,但胃里又是一阵抽搐,只能虚弱地点点头,把手腕伸了过去。
“劳烦道长。”
清风道人三根手指搭在她腕间,闭目凝神。
偏殿里静得吓人,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片刻,清风道人的眉头越锁越紧,指尖微动,似乎在反复确认什么。
半晌,她收回手,看着蒋依依,眼神复杂。
“姑娘近来……月事可还准?”
这一问,如同一道惊雷,直接在蒋依依脑子里炸开了。
月事?
蒋依依整个人僵住。
自从离开京城前那最后一次,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月没来了!
刚开始是忙着赶路,后来到了江都又是开店又是斗法,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把这茬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被这一提醒,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瞬间涌了上来。
那两夜的疯狂……
所谓的安全期……
最近莫名的嗜睡、乏力……
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呕吐……
蒋依依的脸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手指死死攥紧了衣袖,指节泛白。
清风道人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底。
“姑娘脉象流利,如珠走盘,这是典型的‘滑脉’。”清风道人顿了顿,语气尽量放缓,“你这……怕是有喜了。”
滑脉。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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