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得从大宋嘉定年间,一个鸟不拉屎的江南小县说起。
鄙人韩浊,名字不雅,干的营生更腌臜——县衙仵作,专跟死人打交道。
可别小瞧这活儿,咱可是正儿八经偷师过提刑官宋慈老爷子的,虽说没名没分,但《洗冤集录》里的门道,咱心里门儿清!
这些年跟着县太爷,倒也破了几桩奇案,什么无头尸、焦骨案,别人瞅着肝儿颤,我凑近了还能咂摸出点味儿来。
人都说我这双眼睛毒,能看穿皮肉瞧见冤屈,鼻子灵,能闻出死因里藏的腌臜。
我自个儿也得意,觉着算是给宋老爷子这门手艺争了光,虽在阴沟里刨食,也算半个“阳间判官”。
可直到我遇上一桩案子,才晓得,有些死人开口,说的不是冤情,他娘的……是催命符!
那是个梅雨天,黏糊糊的水汽能把人骨头都沤烂。
城南豆腐坊的王寡妇,淹死在了自家后院那口不及腰深的水缸里。
发现时人都泡发了,惨白浮肿,像块发了霉的豆腐。
县太爷捋着几根稀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死法太蹊跷,吩咐我仔细查验。
我拎着家伙什儿就去了,心里还琢磨,一个寡妇,深更半夜淹死在浅水缸,不是失足,就是有人背后推了一把。
验尸房阴冷,尸首摆在门板上,盖着白布。
我净了手,点了苍术皂角祛味,掀开布,一股子水腥混合着隐约的腐臭直冲脑门。
按部就班,看瞳孔,摸骨骼,查口鼻……并无明显外伤,指甲缝也干净,不似搏斗。
溺亡征象倒是齐全,可那水缸……我总觉得哪里别扭。
正当我俯身,准备查验她后脑有无隐秘击打伤时,异变陡生!
王寡妇那泡得变形、微张着的嘴巴,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尸僵导致的抽搐,那是一种……类似吞咽,或者试图闭合的动作!
我后背一凉,手里的小银刀差点掉地上。
干这行十几年,尸变、痉挛不是没见过,可这感觉不对。
我死死盯着她的嘴,大气不敢出。
屋里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噼啪声,还有我自个儿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含糊不清,仿佛含着一口水又像是隔着厚厚棉被发出的声音,幽幽地从那尸体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冷……井里……好冷……”
声音嘶哑破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湿漉漉的回响,直接钻进我耳朵眼里!
我浑身的血“唰”一下凉了半截,头发根根倒竖,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活见鬼了!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尸体开口说话?!《洗冤集录》里可没写这出!宋老爷子也没教过怎么验会说话的尸首!
我牙齿格格打颤,想喊人,喉咙却像被鬼掐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尸体说完这句,嘴巴便不再动弹,恢复死寂,只有惨白的脸在摇曳灯下显得愈发诡异。
我连滚带爬冲出验尸房,撞翻了门边的水盆,哗啦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值夜的衙役跑过来,看我面无人色,忙问怎么了。
我指着验尸房,舌头打结:“尸……尸体……说话了!”
衙役瞪大眼,以为我中了邪,壮着胆子进去看了一眼,回头一脸古怪:“韩头儿,您是不是累着了?那尸体好端端躺着呢。”
我惊魂未定,再进去看,王寡妇的尸体确实安安静静,仿佛刚才那湿冷的话语只是我极度紧张下的幻听。
可那句“冷……井里……好冷……”却像冰锥子,钉在了我脑子里。
井里?她明明是淹死在水缸。
难道……尸语示冤?真有这种玄乎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宋老爷子教导,万事需察其微。
若这不是幻听,那便是线索,离奇至极的线索!
我连夜查访,旁敲侧击,终于从一个更夫嘴里撬出点风声:王寡妇家后院,早年间确实有口老井,后来嫌晦气,在她嫁过来前就填平了,上面盖了间堆放杂物的草棚。
我心里咯噔一下。
第二天,我禀明县太爷,说疑点甚多,需掘开那填平的井查看。
县太爷将信将疑,但还是准了。
几个衙役挖开草棚下的土层,露出填塞的碎石烂砖。
挖到一丈来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扒开浮土一看,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具蜷缩的、早已白骨化的尸骸!
看盆骨形状,是个男子。
仵作的本能让我暂时压下了恐惧,上前查验。
骸骨颈椎处有断裂,明显是生前被大力折断。
死亡时间,远在王寡妇入住之前。
案子破了,是桩陈年旧案。
凶手竟是王寡妇那早死了多年的赌鬼前夫,他当年杀人埋尸自家井中,后来欠债跑路,房子几经转手才到了王寡妇手里。
王寡妇如何知晓井中有尸?或许是无意中发现痕迹,或许……真是那亡魂通过某种方式告诉了她,而她因此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失足,或是被那无形的恐惧逼死在水缸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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