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您把手里那甜得腻人的糖水儿先搁下,免得待会儿听了茬子,一口喷出来糟践了好东西。
事发生在民国十三年的关东,一个地图上都找不见屁大点儿的山沟沟里。
那地儿叫靠山屯,屯子后头有片老林子,林子里头有个土包包,不知哪年哪月留下的,人都管那儿叫黄皮子坟。
我是跟着我爹,一个倒腾山货的二道贩子,流落到那儿的。
我爹那人,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可胆子却比耗子还小,他敢克扣伙计的工钱,却不敢正眼瞧那黄皮子坟的方向。
我那会儿十六,天不怕地不怕,浑号“铁蛋”,觉得这名儿够硬气,能镇邪。
嗬,后来才知道,这名儿在那些东西眼里,跟“点心”没啥两样。
刚到屯子那天,日头刚落山,天边还剩一抹惨惨的红,像泼了鸡血。
屯子里静得出奇,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声狗叫都听不见,只有风吹过林子的呜咽,跟娘们儿哭坟似的。
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蹲在碾盘上抽烟袋锅子,火星子一明一灭,映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我爹凑上去打听借宿,老汉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在我身上骨碌碌转了两圈,从牙缝里咝咝地挤出句话:“外乡的娃?天黑透了,可别乱跑,尤其别往坟茔地那边瞅。”
我梗着脖子,心里不服:“瞅一眼能咋的?还能把魂儿瞅丢了?”
老汉不搭话,只是把烟袋锅子在碾盘边上磕得梆梆响,那声音在寂静里炸开,没来由地让我心慌。
最终,我们住进了屯东头一间废弃的窝棚,据说是之前一个采参客住的,那人进了老林子,再也没出来。
头两天屁事没有,就是屯子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躲躲闪闪,尤其那些婆娘,看见我就像看见瘟神,赶紧把自家孩子拽回屋。
我闲得蛋疼,就琢磨着去林子里下个套子,弄点野味打牙祭。
我爹死活不让,说这地儿邪性,让我老实在窝棚里呆着。
可他自个儿却天天往外跑,说是找屯里的“把头”谈收皮子的生意,回来时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像是陈年寺庙里的香火味儿,又混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腥气。
问他,他就支支吾吾,眼神飘忽。
出事是在第三天夜里。
那晚月亮大得出奇,白惨惨的,把地上照得跟白天似的,可看什么都觉得蒙了一层灰蒙蒙的毛边儿。
我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不是风声,不是狼嚎,是哭声!
细细的,尖尖的,时断时续,像是个没满月的孩子在哭,可那调子拖得老长,拐着弯儿,听得人心里像被猫爪子挠,又痒又瘆得慌。
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最后好像就贴在窝棚那漏风的板壁外头。
我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就立起来了,悄悄摸到窗户边,舔破窗纸往外瞧。
月光地里,啥也没有,只有我那泡尿滋出来的小水洼,泛着惨白的光。
可那哭声,真真儿的,就在耳边!
我吓得缩回炕上,用破被子蒙住头,那哭声却像能钻缝似的,直往耳朵眼儿里灌。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停了。
我松了口气,刚把脑袋探出来,就听见窝棚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股子冰冷的、带着土腥味和淡淡腥臊气的风灌了进来。
月光把一道细长的影子投在炕沿上,那影子……那影子的脑袋出奇的大,肩膀却窄得离谱,顶上还支棱着两个尖尖的轮廓,不像人,倒像是……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差点背过气去。
影子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慢慢缩了回去,门又悄没声儿地关上了。
我一夜没敢合眼,瞪着眼直到鸡叫。
天一亮,我就把这事跟我爹说了。
我爹的脸当时就白了,像刷了一层浆糊,他嘴唇哆嗦着,抬手就想给我一耳光,可手举到半空又无力地垂下,眼神里满是恐惧和一种我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你个作死的小兔崽子!准是……准是昨晚起夜冲撞了!”他原地转了两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走,跟我去求阿公!”
阿公是屯子里最老的人,住在屯子最深处,一间低矮的泥草房里。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衰老的气息。
阿公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裹在一件油光发亮的黑棉袄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盏藏在深窟里的小油灯。
他听完我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描述,又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扳着我的脸对着光仔细瞧了半天,特别是眼睛和耳朵后面。
他的手指冰凉,触感粗糙,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良久,阿公松开手,叹了口气,那口气悠长得像是从坟墓里吹出来的:“夜哭郎找上门喽……这娃火力旺,但魂儿不稳,被惦记上了。”
我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阿公,救救孩子,我就这一根独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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