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仁宗年间,西北沙漠里的塔克拉玛干,胡话里是“进去出不来”的阎王殿!
我那时节是个贩骆驼的浑人,名叫牛大膘。
听听这贱名儿,爹娘盼我长得壮实像牛腩肉哩!
那一日当真邪门,日头毒得像烙铁。
我牵着五匹老骆驼在沙海里晃荡,水囊早他娘见底了。
舌头干得能刮下二两沙粒子!
忽然眼前就冒出个黑影,晃晃悠悠像喝醉了酒。
我当是海市蜃楼,揉烂了眼珠子才瞧真切——是座三层土楼!
客栈门前旗杆子秃溜溜的,布幌子早叫风撕成了烂絮。
门楣上四个大字“黄沙客栈”,刻得歪七扭八像鬼画符。
我心里直打鼓,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哪来的客栈?
可嗓子眼冒烟呐,由不得多想便拍门板。
门吱呀呀自己开了条缝,黑洞洞的像张吃人的嘴!
里头传来个婆娘声音,又尖又细像夜猫子叫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我硬着头皮挤进去,一股子霉味混着羊膻气直冲脑门。
柜台后头坐着个妇人,脸上抹的粉足有铜钱厚。
两坨胭脂红得吓人,活像纸扎铺里的童女像!
那妇人自称金掌柜,眼珠子滴溜溜转。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一层通铺十个铜板,二层单间五十文。”
“三层嘛……”她忽然咯咯笑起来,“三层不要钱。”
我怀里铜板统共就三十个,自然选了通铺。
通铺里横七竖八躺着五六条汉子。
有个贩丝绸的冯老板,嘴唇干裂渗血丝。
还有个赶考的书生叫张明远,抱着书箱直哆嗦。
最骇人的是个独眼镖师,脸上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
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房梁,嘴里喃喃“上头有动静”。
夜里我被尿憋醒,听见楼上传来剁骨头声。
咚!咚!咚!慢悠悠的,每一声都砸在心尖上。
我推醒冯老板,他吓得缩进被窝直筛糠。
“莫问!莫问!这客栈吃了三批商队了!”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拖拽声,刺啦啦像拉死狗。
我扒着门缝偷看,吓得险些咬了舌头!
金掌柜正拖着一具男尸往厨房挪。
那尸体我认得,是傍晚独自上三楼的书生!
此刻他胸口开个大窟窿,里头空空如也。
最邪门的是书生脸上竟挂着笑,嘴角咧到耳根!
我连滚带爬缩回铺位,裤裆湿了一片。
天蒙蒙亮时,楼梯下来个俏生生的小娘子。
也就二八年华,穿着水绿裙衫,脸蛋嫩得能掐出水。
她笑盈盈给每桌端上羊肉汤,香气勾得人肚里馋虫乱窜。
独眼镖师突然暴起,一把打翻汤碗!
“这肉是酸的!”他独眼布满血丝,“是人肉!”
满堂死寂,那姑娘却捂嘴轻笑。
“客官说笑了,沙漠里哪来的人肉呀?”
她弯腰捡碎碗,后颈衣领滑下一截。
我清清楚楚看见她颈椎骨节凸起,皮肤下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冯老板突然尖叫着往外跑,刚拉开门就僵住了。
门外哪有什么沙漠,竟是堵死土墙!
砖缝里渗出黑水,恶臭扑鼻。
金掌柜从后厨转出来,手里拎着把锈迹斑斑的砍骨刀。
“客官这是要去哪儿?”她脸上粉末簌簌往下掉。
接下来三日,我们像被圈养的牲口。
每日那绿裙姑娘都来送饭,饭菜一日比一日丰盛。
烤羊腿、炖蹄髈、肉丸子……可谁敢吃?
独眼镖师饿极了啃皮带,眼窝深陷得像骷髅。
第四夜,楼上传来唱戏声,咿咿呀呀的旦角调子。
我实在受不了这折磨,偷摸爬上二楼。
单间里竟摆着梳妆台,铜镜蒙着厚厚的灰。
镜前坐着个女子背影,正慢悠悠梳头。
她一回头,我差点从楼梯滚下去——是冯老板!
可他那张胖脸上描眉画鬓,涂着鲜红唇脂。
“牛兄弟也来扮俏呀?”他翘着兰花指娇笑。
我屁滚尿流逃回通铺,发现独眼镖师不见了。
当晚那剁骨头声格外响亮,还混着哼小曲的动静。
次日早饭是红烧肘子,我瞥见肘弯处有块青色胎记。
和镖师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张书生突然从门口走进来,胸口衣裳干干净净。
他坐下夹了块肉塞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诸位怎么不吃?鲜得很呐!”
他咧嘴笑时,我看见他牙齿缝卡着半片指甲盖。
是镖师那缺了角的拇指指甲!
我们剩下的三人缩在墙角,金掌柜端来三碗水。
“不吃饭,总得喝水吧?”
水里浮着几根惨白肉丝,我哇地吐了出来。
吐出的全是黑水,里头有细虫子在扭动!
绿裙姑娘蹲在我面前,瞳孔忽然竖成一条线。
“你们知道三层楼住着谁么?”她声音变成男女混音。
“住着我家相公呀。”金掌柜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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