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且坐稳了,把手里那热茶换成凉白开,为啥?怕您一会儿吓得烫了嘴!
今儿这故事,出在大明永乐年间,顺天府地界儿。
鄙人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庸”字。
庸碌的庸,平庸的庸,人如其名,我这辈子啊,活脱脱就是一本“人间错题集”!
打小起,我就专在同一个坑里栽跟头,不同花样的跟头!
七岁偷隔壁王婆家的枣,被逮住罚站,我赌咒发誓再也不偷。
八岁换了李婶家的瓜,照旧被撵得鸡飞狗跳。
长大了更邪乎,做小本买卖,头回贩瓷器,遇着雨天路滑,整车宝贝摔个稀烂。
第二回学乖了,改贩绸缎,偏巧运河发大水,连船带布喂了龙王。
第三回……嘿,您猜怎么着?我改行开饭馆,刚开张三天,后院柴房走了水,差点把半条街点了!
总之,老天爷像专盯着我逗闷子,变着法儿让我明白一个理儿:令狐庸啊令狐庸,你就是个属黄瓜的——欠拍!还是个专拍同一块的愣头青!
旁人是吃一堑长一智,我是吃一堑,攒着,下回换个姿势再吃一堑,还吃得倍儿香!
您说这德行,是不是没治了?
我也认命了,在骡马市后身盘下个巴掌大的小铺面,干起了老本行——裱糊匠。
这活儿好,无非是糨糊、刷子、宣纸、字画,总不能再出啥幺蛾子吧?
铺子隔壁,是家棺材铺,掌柜的姓寿,叫寿材,人送外号“寿老棺”。
寿老棺是个闷葫芦,一年说不了十句话,手指头永远沾着木屑和黑漆,身上一股子陈年杉木和熟桐油混合的味儿,闻久了,脑仁儿都跟着发木。
我俩井水不犯河水,他叮叮当当凿他的棺材,我唰唰唰唰裱我的字画,倒也相安无事。
怪事,起于一个闷得人发慌的午后。
天阴得像块用了八十年的抹桌布,雨要下不下,黏糊糊的热气裹着骡马市的牲口味、粪味,一股脑往人鼻孔里钻。
我正对着幅破旧山水画发愁,这画纸脆得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稍不留神就能捅个窟窿。
隔壁棺材铺那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凿木声,今天听着格外沉,格外闷,每一下都像敲在我心口那块旧伤疤上,没来由地让人心烦意乱。
“寿掌柜!寿掌柜!”我扯着嗓子朝隔壁喊,“今儿个这活儿,能轻点儿么?我这有精细活儿!”
凿声停了一瞬。
接着,又“咚”地一声响起,比刚才似乎更重了些,带着点儿不耐烦的意味。
得,碰上个倔的。
我摇摇头,自认倒霉,谁让我“错题集”又发作,偏偏把铺子选在这位活阎王隔壁?
我屏住呼吸,用最轻的力道,将刷子蘸了稀糨糊,往画背上一抹。
就在刷子尖触到宣纸的刹那——
“咚!!!”
隔壁猛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不是凿木头,更像是巨锤砸在了实心铁砧上,震得我这边铺子顶棚的灰尘“扑簌簌”直往下掉,墙皮都似乎晃了三晃。
我手一哆嗦,那刷子“嗤啦”一声,在脆弱的画纸上,划出一道又长又刺眼的白痕!
完了!
这画主人是个难缠的老酸丁,特意交代这是他祖传的“唐寅真迹”,磕破点皮都要我赔得倾家荡产!
我盯着那道狰狞的破口,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倒霉!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最离谱的岔子!
我这暴脾气,加上“错题集”积攒了三十年的邪火,“腾”一下就烧穿了天灵盖!
我撂下刷子,一脚踹开隔在两家铺子之间那扇平时很少开启的侧门,冲进了棺材铺。
“寿老棺!你他娘的是在凿棺材还是在拆雷公爷的锤子?!”我劈头盖脸就吼。
棺材铺里光线昏暗,只有天井漏下一点惨白的天光。
寿老棺背对着我,站在一口刚打成毛坯的白茬棺材旁,手里拎着一把模样古怪的锤子。
那锤子头不像寻常的木工锤,倒像是个……放大了好几倍的人拳头?黑沉沉的,不知是什么铁料铸的,上面似乎还隐约有些凹凸的纹路。
他慢慢转过身。
寿老棺还是那副棺材板似的脸,毫无表情,只有眼珠子在昏暗里显得特别亮,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莫名一毛。
他掂了掂手里那怪锤,锤头指向我刚刚裱坏的那面墙方向,喉咙里滚出沙哑干涩的两个字:“坏了?”
“废话!你那一下,山崩地裂似的!我那可是……”我话到嘴边,猛地刹住。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寿老棺刚才凿的,是那口白茬棺材的棺盖。
可那棺盖上,光溜溜的,一个凿印都没有!
别说新凿的印子,连道划痕都找不见!
而我这边墙上被震落的灰,和我划破的画……难道真是巧合?
寿老棺见我不说话,那双过分亮的眼睛,又缓缓转向我手里——我情急之下,竟把那张划破的画也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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