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鸣皋被冉少波选中当通讯员,因为他认识字,还跑得快。第一次任务就是给三十里外的红军送信,信是冉少波亲笔写的,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药水,需要用火烤才能显出字迹。路上突然遇到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生疼,山路泥泞难行,他不小心踩滑摔进山沟,额头撞在石头上,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他做了个清晰的梦,梦见哥哥穿着红军的灰色军装,胸前戴着红星徽章,笑着朝他招手,手指着前方的山洞说:“进去躲躲,那里安全。”醒来时发现自己果然躺在干燥的山洞里,身边放着一堆野果,有他最爱吃的八月炸,果肉已经熟透,散发着甜香。更让他惊奇的是,山洞石壁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像极了红军旗帜上的镰刀锤头标志,纹路间还长着几株翠绿的苔藓,恰好勾勒出图案的轮廓。最神奇的是,他怀里的情报信安然无恙,那张油纸包裹的信纸里,夹着的红绸布不知何时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雨水挡在外面,信纸边角的红星印章清晰如新。
“那不是神灵,是百姓。”安鸣皋后来才知道,是冉少波不放心,派了两个红军战士悄悄跟着他,在他遇险时把他救进山洞,还用桐油仔细地涂在信纸上防水。可他总忘不了那天的异兆——当他举着情报信冲出山林时,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阳光像瀑布般倾泻而下,照在远处红军的红旗上,红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影子投射在山壁上,竟与石壁的天然纹路完美重合,仿佛整座山都在为红军作证,连山间的溪流都改道顺着红旗的方向流淌。
新滩血色月
1934年7月的新滩之战,成了安鸣皋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噩梦。徐承鹏政委带着他和张金殿团长去新滩扩红,刚到镇上就被茅岭民团的人包围了。那些民团穿着黑色的短褂,腰间系着红绸带,手里拿着鸟铳、大刀和梭镖,像一群恶狼般堵住了所有路口。为首的团总骑着黑马,手里挥舞着马鞭,嚣张地喊着:“抓住红军赏大洋五十,抓住神兵赏粮食一石!”
张金殿让他带着刚征集的新兵名册突围,自己和徐政委留下断后。临行前张团长塞给他一个护身符,那是用红军军旗的边角料做的三角形红布,上面还留着淡淡的硝烟味,边角缝着一根细麻绳。“记住,名册比命重要,红军的火种不能灭。”张金殿的声音带着决绝,他拍了拍安鸣皋的肩膀,转身举起大刀冲向民团,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刀背上的红绸带随风飘动。
安鸣皋钻进齐腰深的芦苇荡,芦苇叶割得他胳膊生疼,留下一道道血痕。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夹杂着民团的惨叫和奇怪的呼啸声。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战场上突然卷起红色的风沙,那风沙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将民团的火力挡在外面。风沙中隐约有无数人影在冲锋,那些人影有的穿着神兵的黄色法衣,有的穿着红军的灰色军装,甚至连牺牲多年的张羽勋、冉伯祥的身影都在其中,他们举着刀枪,呐喊着向前冲锋,声音震得芦苇荡都在晃动。
民团的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奔逃,嘴里喊着“神兵显灵索命了”,连手里的武器都扔了。有个团丁慌不择路,掉进了旁边的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最后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哭喊。可安鸣皋在风沙中看得真切,是附近村寨的百姓举着火把冲了上来,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扁担,还有的扛着门板当盾牌,火把的光映在他们的蓑衣上,远远望去像无数飘动的红旗。
更诡异的是,那天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悬在天空,月光照在民团的枪上,枪栓竟像生了锈般全部卡死,无论怎么摆弄都扳不开;而红军和百姓手里的刀枪却在月下闪着银光,刀刃格外锋利。安鸣皋亲眼看见徐政委用手枪连续射击,每颗子弹都精准地打中目标,而民团的鸟铳却怎么也打不响,枪管里冒出的不是火光,而是黑色的浓烟。
他在芦苇荡里躲到天亮,露水打湿了全身,冻得瑟瑟发抖,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放牛娃拨开芦苇找到了他,放牛娃约莫十岁光景,脸上沾着泥,手里牵着一头老黄牛,却异常镇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烤熟的红薯,红薯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说:“张团长让我等你,他说红军会回来的。”安鸣皋掰开红薯,发现里面藏着半块红旗碎片,正是张金殿护身符上的布料,布料上还沾着点点血迹,在晨光中像一颗颗小红星。
后来他才知道,张金殿和徐政委战至最后一刻,子弹打光了就用大刀拼杀,徐政委的胳膊被砍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却依然坚持指挥。他们牺牲时身体还死死压在新兵名册上,鲜血浸透了纸张,反而让字迹更加清晰——那些用血写就的名字在夜里会发出微弱的光芒,像一颗颗小星星,指引着百姓把名册送到红军手中。百姓们说,那是烈士的鲜血在守护红军的希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