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建康城南门外·汉军大营
刘璟这一觉睡得极为深沉,仿佛要将这数月征战的疲惫尽数洗去。直到深夜,他才自然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掀开营帐厚重的门帘,一股清冷的空气涌入,抬头望去,只见夜空如洗,繁星璀璨,如同无数颗碎钻镶嵌在墨色的天鹅绒上。
他负手而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离开长安南下征战,已近四个月了。时光荏苒,而霸业未竟。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沉稳而富有韵律。刘璟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星空,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法和,你说……此刻的陈霸先,心里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悄然立于他身后的,正是军师陆法和。他闻言,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洞悉世情的淡淡笑意,声音平和:“陈霸先此刻脑中恐怕已是乱麻一团,既欣喜于唾手可得的台城,又忧惧于我军之意图,百思不得其解,正一头雾水,惶惑难安呢。”
刘璟嘴角微扬,带着几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那就让他再晕两天,好好享受一下这猜谜的乐趣。压力积累得足够,后日的宴会,才好开价。”
陆法和上前半步,与刘璟并肩而立,望向建康城的方向,语气转为认真:“然,猛虎困惑之时,亦可能铤而走险。大王,需加强石头津水寨的防备。据杨津(王伟)传回的消息,那投靠了陈霸先的徐思玉,颇有才智,可惜心术不正,急欲表现。他很可能撺掇陈霸先出兵试探,甚至偷袭石头津,以求掌握主动,攫取谈判筹码。”
刘璟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深邃:“嗯,有道理。不过,法和莫非忘了我们的后手?王琳那两万人马,不是一直按兵不动,藏在汤山吗?是时候让他往南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给陈霸先提个醒了。”
陆法和微微蹙眉,直言不讳:“王琳此人,能力虽有,但性格倨傲,为人狠辣,并非甘居人下之辈。他此次来投,更多是因其与陈霸先的私怨。让他听令行事,恐怕不易,能起到的牵制作用也有限。”
刘璟似乎早已考虑过这一点,淡然道:“无妨。我本就没指望他能成什么大事。待我们撤军后,我打算给他一个鄱阳太守。他与陈霸先有旧怨,只要他能钉在鄱阳,在我们走后,能稍微阻挡一下陈霸先西进的脚步,便算物尽其用了。”
陆法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拱手道:“大王深谋远虑,臣佩服。以此制衡,可保江东短期内难以整合,为来年再度南下留有余地。”
刘璟闻言,不由失笑,转头看向陆法和,打趣道:“法和啊法和,你素有‘江中卧龙’之雅称,何时也学会了这般溜须拍马之语?”
陆法和脸不红心不跳,神情自若,坦然应道:“大王明鉴,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此乃正义之言,何来拍马之说?” 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让刘璟笑得更畅快了。
---
与此同时,建康台城内
正如陆法和所料,陈霸先此刻毫无睡意,在临时充作书房的偏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他越想越觉得古怪,汉军助他攻下建康,却秋毫无犯,甚至连台城府库都未曾开启。
他傍晚时分亲自去查验过,库中的兵甲、器械虽然存量不算丰沛,但都落着厚厚的灰尘,显然无人动过。那些装满金银珠玉的箱子也原封未动。这世上,岂有如此仗义之师,白白为人流血拼命,却分文不取?刘璟到底在图谋什么?
巨大的疑虑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新近投靠、被任命为军师的徐思玉,察言观色,看出了陈霸先的深深忧虑。他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无论刘璟有何深意,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手中必须掌握足够的筹码!否则,后日宴会,一旦开启谈判,我等无牌可打,势必处处受制,落入下风,任其拿捏啊!”
陈霸先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徐思玉:“军师所言极是!依你之见,我等当如何获取这筹码?”
徐思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吐出两个字:“江防!”
陈霸先也是知兵之人,立刻心领神会。汉军自北而来,陆路跋涉,其水军定然是其短板!若刘璟水军强大,何须舍近求远,走耗时费力的陆路?这长江天险,就是他陈霸先最大的依仗,也是汉军可能的命门!
徐思玉见陈霸先已然领悟,继续进言,声音带着一丝煽动性:“主公明鉴!石头津内,停泊着汉军两万水师,乃是其在江南的唯一水上力量。我军不妨……派出小股精锐水军,乔装改扮成江上水匪,趁夜对其水寨进行试探性攻击。若能试探出其虚实,甚至拿下石头津,则汉军归路被断,十万大军困于江南,粮草辎重无法通过水路北运。到那时,是战是和,如何谈判,可就全凭主公心意了!”
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也相当冒险。但巨大的收益前景让陈霸先怦然心动。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立刻唤来心腹大将周铁虎与程灵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