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建康城内局势瞬息万变。台城北门守将徐文盛与右丞相徐思玉眼见侯景大势已去,果断打开城门,向城外的梁军主帅陈霸先投降。这徐思玉更是凭借其熟悉台城内情和机智,摇身一变,立刻成了陈霸先帐下的新晋“军师”。
然而,此刻的陈霸先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率领的梁军主力被汉军死死堵在宣阳门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诛杀国贼侯景、匡扶梁室的首功,已然落入了汉王刘璟之手!他们这些苦战数月、伤亡惨重的梁军将士,岂不是成了为他汉军做嫁衣的笑柄?更让他心头滴血的是,建康城,尤其是台城内积累的无数财富、典籍、珍宝,此刻都暴露在汉军兵锋之下。一旦被汉军掠夺一空,他陈霸先如何对得起麾下眼巴巴指望犒赏的将士?如何面对江东以盼的士民?
一种憋屈和愤怒,在他胸中交织燃烧。
新降的徐思玉敏锐地察觉到了陈霸先的焦躁与不甘,他急于表现,立刻凑上前,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主公,此刻正是天赐良机啊!汉军虽悍,但兵力不过六万,且刚经苦战,必然疲惫。我军兵力两倍于敌,士气正旺!何不乘此机会,一鼓作气,攻打台城,将汉军……一举歼灭于此!”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诱惑,“只要汉王刘璟一死,北方群龙无首,必然大乱!届时,主公不仅可以尽收建康财富,更可挥师北上,趁机夺回被汉国占据的荆襄、巴蜀,甚至……问鼎关中、中原!此乃成就霸业之机,主公就是下一个气吞万里如虎的刘寄奴啊!”
徐思玉这番话,如同魔鬼的低语,精准地戳中了陈霸先内心最深处的野望。他呼吸不由得一窒,心跳骤然加速。
刘璟的威势,汉国的强大,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若能借此机会搬掉这座山……荆州的富庶,巴蜀的天险,关中的王气,中原的广袤……这一切似乎都触手可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称王称霸,君临天下的景象,血液都几乎要沸腾起来。
就在陈霸先的野心即将压倒理智的关头——
“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喝在他身边炸响!只见长史王茂须发皆张,大步跨出,指着徐思玉的鼻子厉声呵斥,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的将领都能听见:“徐思玉!你这背主求荣的小人!刚投过来就敢献此毒计,是想害死主公,让我梁军万劫不复吗?!”
他猛地转向陈霸先,语气痛心疾首,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主公!汉王刘璟,乃是受我先帝恳请,不远千里,从关中率精锐之师南下,救我大梁于倒悬,解建康百姓于水火!此乃雪中送炭之大恩!如今汉军血战破城,诛杀侯景,功成之际,我等不思报恩,反而要行那卸磨杀驴、背信弃义之举,背后偷袭盟友?!试问,天下百姓将如何看待我梁军?后世史笔如铁,又将如何记载主公今日之行径?!‘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骂名,主公您背得起吗?!”
王茂这番义正辞严的呵斥,如同当头棒喝,把正沉浸在帝王梦中的陈霸先骂得一个激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堪。他心中暗恼:“我……我不过就是想想,还没下令呢!”
王茂却似余怒未消,音量再次提高,几乎是在嘶吼,他“唰”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剑,横在自己脖颈前,双目圆睁,视死如归地瞪着陈霸先:“主公!若您今日一意孤行,定要行此不仁不义、让朝廷蒙羞、令天下人齿冷之事!我王茂无能,无力阻止,唯有一死以明志!请主公先斩某头,踏着属下的尸体,再去与恩人刀兵相见吧!”
他这番以死相谏的激烈举动,顿时让帐前一片哗然!
周围那些原本不明就里的梁军将领,如周文育、程灵洗等正直之辈,闻言立刻面露惊骇,纷纷跪倒在地,高声劝阻:“主公!王长史所言极是!不可背信弃义啊!”“此举必失天下人心,请主公三思!”
而如赵伯超、陈文彻、李孝钦等本就对汉军心存畏惧的将领,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也连忙跟着跪下,生怕陈霸先真的头脑发热去攻打汉军,那可是自寻死路啊!
“主公三思!”
“万万不可啊!”
……
一时间,陈霸先面前跪倒了一片将领,劝谏之声不绝于耳。陈霸先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弄得手足无措,里外不是人,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答应吧,不仅背上千古骂名,军心也可能不稳;答应吧,显得自己刚才好像真有那个心思似的,颜面尽失。他僵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气氛僵持、陈霸先下不来台的关键时刻——
“砰!!!”
一声沉闷巨响,紧闭的宣阳门忽然从内部被猛地推开!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门洞内,无数顶盔贯甲的汉军将士,如同黑色的铁流,迅速涌出,在城门两侧排成整齐肃穆的两列纵队,军容严整,杀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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