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京的春雪刚化,学宫门前的石阶上还沾着湿漉漉的青苔。吉备真备踩着薄冰走进“式部省”(仿唐吏部),案头早已堆着厚厚的卷宗——那是新科贡举的应试名册,足足装了三个木箱,比往年多出近两倍。
“大人,这是筛选出的五百份合格答卷。”属官捧着一本簿册上前,上面用朱笔圈着“寒门”“贵族”的标记,“按您的吩咐,优先选取非氏姓出身的学子,现已初选出八十人,其中寒门子弟四十九名,占了六成多。”
吉备真备翻开答卷,指尖停在一份卷首写着“菅原平”的策论上。那字迹笔力遒劲,论的是“如何仿唐制革除旧弊”,从均田、税法谈到学宫教化,字字切中要害。他想起去年在大唐国子监,亲眼见长安举子们凭文章定前程,那时便暗下决心:“倭国若要兴,必先破氏姓之锢,让寒门有才者能出头。”
三个月前,大唐使团刚离平城京,吉备真备便借着“试行唐制”的诏命,奏请天皇扩大贡举规模:“昔年贡举取三十人,多为氏姓子弟,寒门有才者难入其列。今要推唐化,当广纳贤才,录取名额宜增至八十,且寒门需占其半。”
大伴氏当时便拍了案:“荒唐!官员任免自古由氏姓贵族执掌,寒门子弟连字都认不全,岂能当官?”物部氏也附和:“贡举是国之大典,若让泥腿子混入朝堂,岂不辱没了先祖?”
吉备真备却早有准备,他让人抬来大唐的《选举令》,指着其中“不问出身,唯才是举”的条文:“大唐能有今日之盛,正因科举向寒门开放。去年琉州渔民之子阿海能中进士,难道我倭国寒门就出不了人才?”他又呈上九州农夫联名的请愿书,上面按着密密麻麻的指印,都是求“给寒门一条出路”的。
天皇看着那份请愿书,又想起大唐使团留下的《均田令》,终是点了头:“便依吉备大人所奏,今年贡举扩录至八十人,寒门占比不得少于六成。”
此刻,吉备真备拿起菅原平的答卷,忽然笑道:“把这份定为榜首。”
属官一愣:“可菅原平出身‘史部’(倭国旧制中低于氏姓的阶层),按惯例最多只能做个小吏……”
“惯例?”吉备真备将答卷拍在案上,“从今日起,倭国的惯例要改了。大唐科举‘状元可授京官’,咱们为何不可?传我命令,菅原平为本科状元,授‘式部少辅’,协助我处理官员任免事。”
消息传出,平城京的寒门学子们炸了锅。住在朱雀大街陋巷里的阿倍仲麻吕,原是个替贵族抄书的书生,听说自己中了贡举,当场抱着卷宗痛哭——他祖父三代都是“部民”,连姓氏都没有,如今竟能入朝为官。
放榜那日,学宫外墙前挤满了人。寒门子弟们围着榜单找自己的名字,找到的便互相击掌庆贺,有人甚至当场脱下草鞋,光着脚在雪地里奔跑,喊着“我菅原平能当状元,你们也能!”
大伴氏的府邸里,首领看着榜单上刺眼的“寒门四十九名”,气得将茶碗摔在地上:“吉备真备这是要翻天!八十个名额,竟让泥腿子占了大半,往后朝堂还有咱们说话的份?”
儿子却捧着一份文书进来,脸色发白:“父亲,式部省刚下了任免令,菅原平升了式部大辅,还任命了十四个寒门学子去九州、四国当‘国司’(地方官),连咱们家世代把持的筑前国,都派了个渔民出身的学子去当副职。”
“反了!反了!”大伴氏捂着胸口喘气,“派人去筑前国,让咱们的人给那寒门子好看!”
可他不知道,那些赴任的寒门学子,行囊里都揣着吉备真备给的“尚方宝剑”——一份盖着“式部省”印的文书,允许他们直接掌管地方文书、税收,“若有贵族阻挠,可先斩后奏”。
去九州的学子叫小野石根,原是个佃农的儿子,凭着一手好字考上贡举。他到筑前国赴任时,大伴氏的家臣故意不给户籍册,想让他无从施政。小野石根却不慌不忙,带着属吏挨村挨户登记,用唐式“四柱清册”记账,半个月就查清了当地田亩、人口,连贵族隐瞒的私田都一一标注出来。
“这是按大唐《户籍法》做的账册。”他将清册摆在大伴氏家臣面前,上面用朱笔圈着“某贵族隐田百亩,应补缴税粮十石”,“若三日内不交,我便将这册子送往平城京,让式部省定夺。”
家臣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账目,冷汗直冒——这些寒门学子虽出身低微,却熟稔唐律、精于算计,手里的笔比贵族的刀还厉害。最终,大伴氏只能捏着鼻子补缴了税粮。
类似的事在四国、本州接连上演。寒门官员们按唐制整顿文书,将税收、徭役的明细张榜公布,百姓们看着“今年每户缴粟二石,比去年少缴半石”的告示,都念叨着“还是寒门官体恤咱们”。而那些贵族子弟,要么看不懂唐式账册,要么不屑于管“琐碎小事”,渐渐被架空了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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