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的消毒水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苏晚晴跪在医用木床边，膝盖的绷带隔着布料仍能感觉到木板的凉意。新兵陈虎的脚踝红肿得发亮，军医张大夫拿着镊子的手顿在半空，生理盐水顺着棉签滴在床单上，洇出浅褐色的印子。
"二度烫伤，" 张大夫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战场急救手册》，封皮上的弹孔贴纸是战士们的恶作剧，"按常规得送师部医院，否则感染风险高。"
苏晚晴的指尖悬在陈虎脚踝上方半寸，能清晰看见皮肤下鼓起的水疱。她想起昨夜在合作社整理的急救包，铁皮盒底层还躺着从空间取出的最后半支维生素 E 软膏 —— 那是穿越时顺手塞进帆布包的，此刻正和后山采的獾油、冰片在铁盒里相遇。
"用獾油调冰片敷，"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帆布包的拉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维生素 E 能加速表皮修复。" 铁皮盒盖上的 "急" 字刻痕硌着掌心，这是顾沉舟去年用刺刀替她刻的急救专用盒，边缘还留着防滑的锯齿纹。
顾沉舟靠在门框上，作训服肩部的焦痕恰好对着墙上的 "救死扶伤" 锦旗。他望着苏晚晴用消毒剪剪开陈虎的裤脚，动作利落得像在分解枪支零件，突然想起三年前婆婆犯心口痛，她蹲在灶台前守着药罐，连添柴都要数着火星 —— 说 "三炷香的火候能让丹参酮充分析出"。
"嫂子，这药膏..." 陈虎盯着铁盒里淡金色的膏体，鼻尖凑近时打了个喷嚏，"有股子... 薄荷混着雪花的味？"
"加了昆仑山的雪菊，" 苏晚晴用竹片挑起药膏，边缘的拉丝显示着獾油的黏度，"消炎止痛。" 她突然抬头望向顾沉舟，目光扫过他缠着纱布的食指，"和给你治冻伤的配方同个路子。"
张大夫的镊子 "当啷" 落在搪瓷盘里，盯着苏晚晴手中的铁盒："这配比... 比军用药膏的渗透性还好。"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倒映着铁盒内侧的刻字 —— 顾沉舟用弹道抛物线画的 "晴" 字，尾端拖着条小火苗。
顾沉舟看着苏晚晴用棉签蘸药膏，沿着陈虎烫伤边缘打圈涂抹，突然发现她的动作和自己据枪时调整呼吸的节奏完全一致：三圈顺时针，两圈逆时针，像在给伤口织张保护网。阳光穿过窗棂的铁栅栏，在她发间织出金色的网，发梢沾着的药膏反光，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当年在边防，" 他突然开口，声音惊起窗外的麻雀，"牧民老阿妈用雪水调草药治冻伤，和你这法子..." 他摸着作训服口袋里的子弹壳平安符，"原理相通。"
苏晚晴抬头时，恰好看见他眼中映着的自己 —— 鬓角沾着药膏，衬衫领口还敞着，露出锁骨下方的小痣。这个总在靶场百步穿杨的神枪手，此刻望着她的眼神，比任何瞄准镜都更温柔，像在看件比军功章还珍贵的宝物。
"张大夫，" 她递过铁盒，盒盖上的五角星在阳光下闪着光，"每天换两次药，三天后水疱会结痂。" 指尖划过陈虎脚踝未受伤的皮肤，突然想起他说 "想给娘寄香囊" 时的拘谨，"等你康复，教你做防烫伤的药囊，里面缝上子弹壳。"
陈虎的耳朵突然红了，却在看见顾沉舟嘴角的笑意时，猛地绷直了腿："是！保证完成任务！"
卫生所的吊扇在头顶发出 "咯吱" 声，顾沉舟看着苏晚晴从帆布包掏出笔记本，详细记录陈虎的伤势和用药剂量，页脚画着小小的药罐与步枪，中间是颗红心。他突然觉得，这个总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此刻正用另一种方式冲锋 —— 用草药与知识，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构筑着比钢盔更坚实的防线。
当张大夫拿着铁盒去配药室研究成分时，苏晚晴终于有空处理自己膝盖的擦伤。顾沉舟蹲下身，替她重新包扎绷带，指尖划过她小腿的旧烫疤 —— 那是去年在蜂窝煤厂调试耐火泥时留下的。"疼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靶场的风，却让她想起昆仑山的雪夜，他用体温替她暖脚时的沉默守护。
"不疼，" 苏晚晴摸着他作训服肩部的焦痕，突然笑了，"你看，咱们这算 ' 工伤配对 ' 吗？"
顾沉舟抬头，阳光恰好穿过她发间的金网，在她眼中凝成细碎的光斑。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好的军属，能让战士的后背永远干燥。" 此刻看着苏晚晴用草药膏治愈伤痛，用弹道学思维调配药膏，他突然明白，她何止是让他后背干燥 —— 她是在每个战士的伤口上，种下希望的种子，让伤痛开出比军功章更耀眼的花。
暮色漫过卫生所的窗棂时，陈虎的脚踝已经敷上淡金色的药膏，鼻尖萦绕的薄荷香让他想起家乡的荷塘。苏晚晴收拾帆布包时，发现顾沉舟不知何时往里面塞了枚新刻的子弹壳 —— 底缘刻着 "安" 字，尾端是她熟悉的弹道抛物线。
"张大夫说，" 顾沉舟望着她将子弹壳放进急救盒，"师部想把你的烫伤膏列装。" 他的手指划过她笔记本上的草药图谱，突然停在 "雪线红景天" 的插图旁，"就像当年的蜂窝煤，这次是战场上的 ' 暖心弹 '。"
苏晚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空，卫生所的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她突然觉得，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此刻比任何地方都温暖 —— 因为这里有她熟悉的草药香，有顾沉舟安心的目光，还有陈虎轻声的道谢，像极了 "舟晴园" 里，晒干的蒲公英在风里摇晃的声音。
当第一颗星星爬上窗棂，苏晚晴合上笔记本，页脚的新图画着：铁盒里的烫伤膏冒着热气，旁边站着握枪与持药勺的两人，中间是道跨越火线的彩虹。她知道，所谓急救现场，从来不是孤立的危机处理 —— 是顾沉舟用军人的严谨守护每寸土地，是她用医者的仁心治愈每个伤口，在时光的长河里，共同谱写出比任何枪炮声都更动人的、关于生命与希望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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