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一片死寂。
李金刚看着杨岩,眼神极其复杂。
他没想到杨岩看得如此之远,手段如此之狠辣果决。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策略,更是赤裸裸的政治清算和战略抉择!
但仔细想来,杨岩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北狄再凶,终究是外寇,而内部的割据势力,才是动摇国本的根本。
尤其是那个赵暮云……
良久,李金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重重一拍床沿,决然道:
“好!就依爱卿之言!冯亮,剑南道之事,由你亲自安排,动用一切隐秘渠道,务必机密!所需兵甲,从朕的内帑和武库优先调拨!”
“臣……遵旨!”
冯亮躬身领命,背后却惊出一身冷汗,对杨岩的忌惮和敬佩同时达到了顶点。
此人之谋,深似沧海!
杨岩见三个条件都被应允,这才“强撑”着病体,在李娟的搀扶下,挣扎着下床,跪伏于地,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臣,杨岩!领旨谢恩!必竭尽驽钝,驱除鞑虏,卫我河山,扫平内逆,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
代州,赵暮云临时府邸。
赵暮云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他刚刚仔细阅读完“夜不收”送来的关于河间府之战的详细战报。
上面甚至连马宗亮何时得知风沙、何时下令戒备、牛德胜如何怒斥士卒、北狄骑兵具体从哪个方位突入等细节都记录在案。
他放下密报,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唉……时也,命也。马宗亮啊马宗亮,你若能再稳守三日,不,哪怕一日,结局或许就大不相同了。”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凝重和紧迫感。“一场风沙,竟葬送了我一盘好棋……”
他原本的谋划,是坐山观虎斗。
让马宗亮和兀术在河间府陷入僵持,最好能拼个两败俱伤,将北狄主力牢牢吸引在河北。
这样,他既能争取时间让韩忠彻底解决银州的北狄军,解除后顾之忧,又能让自己从幽州撤出的主力在代州得到充分休整。
届时,他手握一支养精蓄锐的雄师,选择最佳时机介入河北战场——或救马宗亮于危难,赚取人心和政治资本;
或趁兀术大军疲惫不堪时予以致命一击,夺取最大的战功和声望。
然而,这完美的算计,被马宗亮的迅速崩溃彻底击碎。
十四万精锐一朝覆灭,兀术不仅实力未损,反而携大胜之威,气势如虹。
反观他自己,银州战事仍未结束,韩忠无法脱身。
代州的兵马虽骨架尚存,但连续征战、长途跋涉的疲惫尚未恢复,军械物资损耗巨大,急需补充。
此刻的他,就像一张拉得太满的弓,弦已绷紧,却还未到松手放箭的最佳时机。
“局势……急转直下,我等反而陷入了被动。”
赵暮云睁开眼,目光锐利,对侍立一旁的沈千吩咐道:
“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赶往晋阳,当面询问韩忠,银州战事究竟进展如何?还要多久才能彻底解决?”
“告诉他,河北奉军大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挥霍!”
“是,大都督!”
沈千领命,又道:“还有一事,刚接到京城飞鸽传书,确认李金刚已重新启用杨岩为征北大将军,总督河北、京畿诸军事,赐天子剑,先斩后奏。”
“其人已星夜赶往相州整顿防务。”
“杨岩?”
赵暮云闻言,霍然起身,眉头紧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凝重的神色。
这个名字,比马宗亮战败的消息更让他警惕。
“果然是他……李金刚到底还是把他请出来了。”
他在书房内踱了两步,沉声道:
“杨岩此人之能,远胜马宗亮。他沉稳坚韧,足智多谋,西京虽败,但我们也赢得艰难。”
“有他在相州整顿残局,依托城池河道布防,兀术想轻易打过大河,绝非易事。”
“这对我等而言,短期看是好事,北狄兵锋或可被阻。”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但是……此人与马宗亮不同。杨岩,他向来将我视为心腹大患,一心想要致河东于死地!”
“此刻掌权,对我等长远来看,绝非好事!”
他立刻对沈千命令道:“快!立刻飞鸽传书给西京的晋王和华州的林丰。”
“提醒他们,杨岩已复出,执掌河北兵权!此人极有可能在稳定北线后,对西京用兵。”
“龙门关和子午谷方向,必须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增派兵力,加固城防,严防死守。”
“特别提醒晋王,切不可因北边大战而放松西线警惕,给杨岩可乘之机!”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沈千知道事关西京安危,不敢怠慢,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门外侍卫高声通报:“大都督,京城使者至,宣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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