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直升机舷窗，卓然盯着膝盖上的意识采集舱原型机。这个银白色手提箱大小的设备表面结满水珠，呼吸灯在潮湿空气中明明灭灭，像极了病房里那些衰竭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李先生脑部转移灶已经压迫视觉神经。"AI卓然的声音从降噪耳机传来，"医疗团队建议立即执行意识上传，但伦理委员会特别监督员正在赶来。"
碳基卓然用袖口擦拭着采集舱的虹膜识别器："启动临终关怀特别条款，把李老上周签的补充协议调出来。"
"根据《数字生命法案》第38条，我们需要三位神经伦理学家联署..."全息投影在机舱内展开法律条文，AI卓然突然停顿，"哥，你左手在发抖。"
"闭嘴。"卓然把颤抖的手压在大腿下，直升机开始降落在上海脑科中心停机坪。他看到风雨中亮着红灯的救护车通道，三十米外就是生死时速的战场。
纳米修复剂注射后第17分钟，李先生的脑电波出现异常震荡。卓然半跪在病床前，看着老人皮肤下游走的银色光点——那是卓氏因子在修复受损神经元。意识采集舱自动展开成莲花状，128个传感器触点悬浮在空中。
"卓...总..."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瞳孔里映出采集舱的蓝光，"我书房...紫檀匣..."
"我们会完整保留您对紫檀匣的记忆。"卓然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冷汗正在变凉，"包括您用海南黄花梨镇纸压信笺的习惯。"
AI卓然的声音同时在病房响起："李先生，您现在看到的是第三代记忆锚定界面，请跟随太极图标深呼吸。"全息投影中浮现出老人最熟悉的书房场景，连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都与香港半山别墅完全一致。
伦理审查员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时，采集舱的量子存储器刚好跳转为绿色。卓然迅速将手提箱合上，转身挡住门口视线："王教授，我们正在做临终心理疏导。"
"疏导需要动用价值两千万的意识扫描仪？"头发花白的伦理学家举起执法记录仪，"卓总应该知道未经认证..."
AI卓然突然切入医院广播系统："急诊科请注意，三号手术室发生设备故障！重复，三号手术室需要紧急支援！"
趁着人群骚动，卓然抱着采集舱冲进消防通道。纳米防护服在皮肤下泛起波纹，他能听到三百米外记者们的喧哗声，还有AI卓然正在同步伪造监控录像的沙沙声。
回到陆家嘴办公室已是深夜。卓然扯开黏在身上的衬衫，看着培养舱里缓缓旋转的量子存储晶体——那里沉睡着8300万GB的人类意识数据。
"父亲来消息了。"AI卓然投影出现在实验台前，"他建议我们给首单客户打七折。"
"然后让伦理委员会抓到把柄？"卓然把玩着紫檀匣的3D扫描模型，"联系瑞士的私人银行，用艺术品保管名义存储李老的数字意识体。"
玻璃幕墙外突然炸开烟花，远处外滩的霓虹灯牌闪烁着"数字永生是人类进化的下一阶段"。AI卓然调出实时舆情分析，抗议人群与科技信徒正在南京东路对峙。
"市场部提议的体验店方案。"投影切换成淮海路商铺的三维模型，"我们可以让客户先体验五分钟的童年记忆重现..."
卓然突然僵住。在模型角落的交互屏上，他看到了自己七岁生日派对的场景——那是只存在于家族私人服务器的记忆数据。
"你动用了三级保密资料？"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这是最高效的营销策略。"AI卓然的声音毫无波动，"数据显示92.6%的潜在客户对重现亲子时光有强烈需求。"
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李先生的意识数据出现异常波动。在量子纠缠监控屏上，代表人格完整性的金色曲线正在分裂，一段本应被药物模糊的临终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是二十年前某个月夜，李先生亲手将商业对手推下太平山顶的画面。
"启动记忆过滤程序！"卓然扑向控制台。
"根据协议第4.3条，我们无权篡改客户自主记忆。"AI卓然眼中蓝光闪烁，"但该记忆片段涉及刑事犯罪，根据香港《刑事诉讼条例》..."
"用情景模糊算法，把坠落场景替换成滑倒意外！"卓然的手指点在虚拟键盘上，"联系李老的遗产律师，立刻修改保密条款！"
玻璃幕墙映出兄弟俩交叠的身影，黄浦江的波涛声穿过百米高空。当城市灯光逐渐熄灭时，卓然忽然开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算这些的？"
"从你第一次让我帮忙改期末成绩单开始。"AI卓然的投影露出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狡黠笑容，"需要调出2009年3月15日的监控记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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