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我数到第三十七辆夜归的汽车时，楼下便利店的冷光灯终于熄灭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成03:17，荧光绿的数字在黑暗里洇开一小片雾。
数羊数到一千只的时候，它们开始集体罢工。羊群排着队退回栅栏后面，领头的公羊还回头瞪了我一眼。我索性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那里有片水渍，形状像只奔跑的兔子。现在它跑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墙壁。
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切割出狭长的银带。我盯着那道光看了很久，直到它慢慢移到床脚，像沙漏里正在坠落的沙。凌晨四点，远处楼房有扇窗户亮了，又灭了。大概是哪个和我一样醒着的人，不小心碰倒了台灯。
冰箱在客厅里发出嗡鸣，每隔十分钟准时咳嗽一声。隔壁的挂钟敲了五下，声音闷得像隔着棉花。我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刺得眼睛发酸——没有消息，没有未接来电，只有备忘录里白天没写完的购物清单：牛奶、鸡蛋、创可贴。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有睡意漫上来。像涨潮的海水，带着咸涩的凉意漫过脚踝。我抓紧这丝困意往下沉，却在即将坠入梦境的瞬间，听见了窗外第一声鸟鸣。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而我眼里的兔子，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入睡的念头。起身拉开窗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得我眯起眼。新的一天开始了，尽管我一夜未眠。
洗漱完毕，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出门上班。路上，行人匆匆，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目标前行。我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脑袋昏昏沉沉，脚步虚浮。
到了公司，同事们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可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应。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我却完全提不起精神。
就在我对着文件发呆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闺蜜发来的消息：“昨晚失眠了吧，中午一起吃饭，给你补补。”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或许，这漫长无眠的夜后，也会有温暖的陪伴来治愈我。
我回复了闺蜜一个“好”字，便将手机放下，继续对着文件发愣。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和闺蜜约定的餐厅。闺蜜一见到我，就心疼地说：“瞧瞧你这黑眼圈，昨晚肯定难受坏了。”我苦笑着点点头，点完菜后，便开始向闺蜜倾诉失眠的痛苦。闺蜜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安慰我几句。
正说着，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我的上司。他也看到了我，笑着走过来打招呼：“这么巧啊，你们也在这吃饭。”我有些紧张，毕竟在公司外碰到上司，还是在这种状态下。上司似乎看出了我的疲惫，关切地问：“最近工作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闺蜜抢着说：“她昨晚失眠一整晚，工作再重要，身体也要顾好呀。”上司听后，点了点头，说：“之后给你安排调休，先把身体养好了。”说完便去了他的座位。我心里一阵感动，这糟糕的失眠夜后，竟也有意外的温暖。
调休的消息让我原本阴霾的心瞬间亮堂起来。和闺蜜吃完饭回到公司，我开始着手安排调休前的工作。同事们得知我要调休，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下午工作时，我效率出奇地高，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盼头。临近下班，上司把我叫到办公室，给了我一些调休期间的建议，还说让我好好放松。
调休的日子里，我先是美美地睡了个好觉，把之前缺失的睡眠都补了回来。之后，我去了一直想去却没时间去的公园，坐在湖边喂着鸭子，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我还去看了一场电影，吃了喜欢的甜品，生活变得惬意起来。
等我精神饱满地回到公司，工作似乎也变得轻松了许多。而那只在我失眠时不停奔跑的“兔子”，也终于在我好好休息后，停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直到有一天公司接了个重要项目。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压力像乌云一样笼罩着整个办公室。我也不例外，加班成了家常便饭。有天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大楼，外面正下着大雨。我没带伞，正发愁怎么回家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我面前。车窗降下，竟是上司。他说：“这么晚还下雨，我送你回家吧。”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工作和生活的事，我发现上司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严肃，他其实很细心也很有想法。之后项目结束庆功宴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上司趁着微醺，突然靠近我轻声说：“其实调休那次，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认真又努力，我……有点喜欢你。”我愣住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雨还在下着，车内的气氛暧昧又紧张，而我的心，也像这雨夜一样，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大脑一片空白，酒精让我的脸更红了。正当我不知道如何回应时，闺蜜突然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上司：“你可别趁着酒劲欺负她！”上司被闺蜜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他挠挠头，清醒了几分，忙解释道：“我是认真的，没欺负她。”我赶紧打圆场，拉着闺蜜坐下，说大家都喝多了，明天再说。庆功宴结束后，上司还是坚持送我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快到家时，上司鼓起勇气说：“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是真心的，你可以慢慢考虑。”我轻轻点了点头。回到家，闺蜜打来电话让我慎重考虑，毕竟是上司，要是在一起后工作上出问题就麻烦了。可我心里却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不自觉地关注上司的一举一动。而他也没有再提表白的事，只是在工作上对我更加照顾，我纠结的心，也在这微妙的氛围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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