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听雨轩,便见檐下挂着的竹帘轻垂,阶前几竿翠竹疏朗,雨痕未干的叶片上凝着水珠,风过处簌簌作响,衬得轩内愈发静谧。
正房内室窗棂半掩,素色纱幔随风轻扬,隐约可见案上燃着一炉沉香,烟气袅袅,漫出清润雅致的香气。
慕韶如正坐于窗边软榻上,怀中抱着婴孩,指尖轻拍襁褓边缘,低眉哼唱着童谣。襁褓中的婴孩睡得正沉,小嘴巴不时嘟哝着吐几个细碎泡泡,睡梦中或是咧嘴露出憨笑,或是蹙眉抽噎两下,模样娇憨可人。
盼儿端着铜盆,轻手轻脚从屋内退出来,抬眼瞧见厅中肃立的三人,忙敛衽上前,声音压得极低:“二爷、三爷、三奶奶安。”
慕韶如闻言,小心翼翼将孩子轻放于床榻上,掖好被角,又俯身瞧了瞧孩子安稳的睡颜,这才转身款步走出内室,裙摆扫过地面,悄无声息。
四人分宾主坐定,案上早已沏好的雨前龙井尚冒着轻烟,茶香混着沉香,清润宜人。
林景泽执盏浅啜,清润茶汤入喉,率先开口,语气携着几分关切:“昨夜茗儿睡得可还安稳?可曾吵闹到慕夫子?”
慕韶如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笑意,眉目间尽是柔和:“茗儿少爷甚是乖觉,饱食便眠,醒时一双乌眸溜溜转动,四下打量。四肢骨健,蹬踢不休,玩至乏了便阖眼再睡,极少哭闹。唯饿时或溺湿尿布,方低低哼唧两声,稍作安抚便罢了。”
林景泽颔首,语气沉稳:“眼下府中暂无主事之人,弟妹尚有两三月便要临盆,实在经不起操劳。府中可信可托者,放眼望去,唯有慕夫子你了。”
慕韶如闻言,眼底泛起真切暖意,语气诚恳而柔缓:“二爷这话折煞妾身了。能得二爷信任,将茗儿少爷托付于妾身照料,妾身心中只有感激。这些时日在府中,蒙二爷与府中上下照拂,妾身方能安稳度日,如今能为府中尽一份力,照料这乖巧的孩子,倒让妾身觉得踏实安心,总算不白白受了这份恩情。想当初妾身身陷困境,走投无路,多亏二爷垂怜抬举,容妾身入府执掌教事,才免了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窘境。这份恩德,妾身一直记在心里,能有机会略尽绵薄,实在是妾身的幸事。”
林景泽闻言,眸中泛起赞许,略一颔首,语气沉稳而恭谨:“慕夫子此言差矣。您身怀才学,心性高洁,更有仁厚之德,能得您照料茗儿,是这孩子莫大的福泽,亦是我林家之幸。当初力邀您入府,绝非一时怜恤,实是敬佩您的风骨与学识,诚心盼您能在此安身,免去颠沛之苦。您在府中,从非寄食之人,而是我林家敬重的贵客与良师。往后照料茗儿,劳烦您多费心,府中上下,但凡您有任何需求,尽管直言,在下必当竭力周全。”
慕韶如执盏说道:“二爷此言太过抬举妾身,实在愧不敢当。妾身不过是个落难之人,蒙林家不弃,容我在此安身,已是恩重如山。茗儿少爷乖巧可爱,能伴他左右,于妾身而言亦是慰藉。往后妾身自当倾尽心力,好生看护,绝不让二爷忧心。”
陈维君眸含笑意,语气温婉:“慕夫子何必与二哥见外?二哥既赞您行事妥帖,那便是千真万确的妥当。我再过数日便要回陈府待产,届时林府内宅缺个主事之人,不若便请您代为打理。不如我们认您做义姐,这般一来,您便是茗儿的姑姑,往后您教养茗儿、执掌府中琐事,也更名正言顺些。”
林允泽颔首附和,语气恳切:“君儿此计甚妙。俞珊一年后方才入府,她年纪尚幼,哪里懂得教养孩儿?不如我们认您做义姐,茗儿交由您照拂教导,我们方能安心呐。”
慕韶如闻言,忙不迭敛衽推辞,眸中透着几分惶恐之色:“这如何使得!二爷、三爷皆是龙凤之姿,身份尊贵非凡,妾身不过一介布衣,草莽之身,怎敢与二位结亲认契,更遑论执掌林府内宅要务?此事万万不可,还请二位莫要再提。”
林景泽缓缓搁下茶盏,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清脆声响,面上含着一抹赞许笑意:“弟妹果然慧黠,此计甚合我意。慕夫子品行端方,行事稳妥有度,若能认作义姐,既可为茗儿启蒙授业,又能打理府中内务,既解了内宅无人主事的窘境,茗儿也能得您悉心照拂,实乃两全其美之策。”
慕韶如抬眸望向林景泽,话音渐低,眸中添了几分难掩的忧虑:“二爷、三爷、三奶奶美意,妾身铭感于心,只是身份之别犹如天堑,若贸然认亲主事,恐遭外人非议。且妾身两位庶子品行不端,素日里总爱钻营些旁门左道,若妾身得了林府的倚重,他们难免会借着这层关系在外惹是生非,届时不仅污了林府清誉,更会让二爷陷入两难之境,这般风险,妾身实在不敢冒。”
话落,厅内一时静了几分。陈维君叹气道:“慕夫子竟有这般难处?倒是我们思虑不周,未顾及您家中之事。可您那两位庶子纵是钻营,只要您立身端正,林府再为您撑着腰,他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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