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骨皮:荒村骨蒸案
日头刚掠过青石村后山的枸杞林,蝉鸣便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掐断了半截。
百草堂掌柜王宁背着半旧的药箱,踩着被晒得发烫的青石板,额角的汗珠顺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往下淌,浸湿了藏青色长衫前襟绣着的药葫芦纹样。他身后跟着的学徒赵阳,肩上的粗布包鼓鼓囊囊,露出半截药锄和捆得整整齐齐的药篓,少年脸上满是焦灼,脚下的步子却不敢落下分毫。
“宁掌柜,您说这怪病到底是个啥来头?”赵阳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怯意,“前儿个李大爷还能下地割麦,昨儿夜里就烧得直说胡话,浑身冒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王宁没应声,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刚给村西头的张阿婆看完诊,症状和李大爷如出一辙——白日里面色苍白,看着与常人无异,一入夜就潮热盗汗,干咳不止,严重时咳出来的痰里还带着血丝。村民们都说这是后山的地脉动了,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连村里最老的神婆都摇着头说没法子,只让家家户户在门口挂艾草辟邪。
可王宁心里清楚,这哪是什么邪祟作祟,分明是阴虚骨蒸的症候。他摸出怀里的脉枕,指尖还残留着张阿婆手腕的微凉,脑子里飞速闪过一味药材——地骨皮。
这味药是枸杞的干燥根皮,性寒味甘,归肺肝肾经,专治阴虚潮热、骨蒸盗汗,正是对症的良药。想到这里,王宁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转身对赵阳道:“回药铺,取地骨皮三钱,搭配知母、青蒿煎水,先给张阿婆送去。”
师徒二人匆匆赶回村口的百草堂,刚推开那扇雕着“本草济世”的木门,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却少了地骨皮独有的那股微甘后苦的清冽气息。王宁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药材柜前,伸手拉开标着“地骨皮”的抽屉。
空空如也。
抽屉里只残留着几片干枯的枸杞叶,本该码得整整齐齐的筒状根皮,竟不翼而飞。王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记得清清楚楚,三天前刚从药材商人钱多多那里收了满满一筐地骨皮,足足够用半个月。
“师娘!师娘!”赵阳的声音带着惊慌,朝着内堂喊了两声。
很快,一个身着素色布裙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王宁的妻子张娜。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长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鬓边别着一朵晒干的枸杞花,眉眼间透着温婉,却又带着几分医者的干练。“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地骨皮没了!”赵阳急声道,“就是治骨蒸的那味药!”
张娜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她走到药材柜前,伸手翻了翻抽屉,又检查了其他存放根茎类药材的柜子,摇了摇头:“其他药材都在,偏偏少了地骨皮。这几日我守着药铺,没见外人进来过。”
王宁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柜台,目光落在门外。青石村只有两家药铺,除了他的百草堂,便是村东头孙玉国开的济世堂。那孙玉国本是个游医,去年才落脚此地,仗着嘴皮子利索,没少抢他的生意,两人素来不对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村民的议论和孩童的哭喊声。王宁三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围了黑压压一群人,济世堂的掌柜孙玉国正站在一张八仙桌上,唾沫横飞地吆喝着。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衫,脸膛油光锃亮,手里举着一碗黄澄澄的符水,得意洋洋地喊道:“各位乡亲!这是我特地从龙虎山求来的镇邪符水,专治地脉作祟的怪病!喝一碗保你百病消,符水保平安,草药瞎忙活啊!”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几个被怪病缠上的村民,更是迫不及待地掏出铜板,抢着买符水。孙玉国的手下刘二,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站在桌边收钱,眼睛瞟向百草堂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王宁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快步走上前,朗声道:“孙掌柜!治病救人当讲药理,这符水根本治不了骨蒸之症,你这是在坑害乡亲!”
孙玉国见是王宁,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慢悠悠地走下八仙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哟,这不是宁掌柜吗?怎么,你那百草堂的草药治不了病,就眼红我这符水了?”他故意顿了顿,声音扬得更高,“我可听说,你那药铺连对症的药材都没有了,空有个济世的名头,有什么用?”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王宁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他知道,孙玉国一定是冲着地骨皮来的。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人群外传来:“谁说百草堂没有对症的药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缓步走来。她身形挺拔,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墨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眉眼锐利如刀锋,正是百草堂的护道者林婉儿。她刚从后山采药回来,肩上的药篓里还装着新鲜的枸杞枝叶,看到眼前这一幕,秀眉微挑,目光落在孙玉国身上,带着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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