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花解厄
第一章 雨涝生疫 紫花初绽
清末民初,太行山脚的青溪镇被连绵阴雨裹缠了半月。云雾锁着黛色山峦,镇外的漳河水漫过堤岸,湿冷的风卷着泥泞味儿,钻进街边每一扇窗棂。百草堂的雕花木门吱呀作响,药香混着雨水的潮气弥漫开来,驱散着初冬的寒意。
堂内,王宁正坐在梨木诊桌后,指尖搭在一位老汉的腕脉上。他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衫,袖口挽至肘间,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常年碾药辨草,掌心覆着薄茧,指腹带着淡淡的药渍。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沉静如古井,鬓角处微微泛白,衬得那张方正的脸愈发透着医者的沉稳。
“李老汉,你这脉沉弦而滑,胸腹积水,痰饮壅塞气道,再拖下去,怕是喘得连床都下不来了。”王宁收回手,提笔在泛黄的麻纸上写下药方,笔锋刚劲有力。
站在一旁的王雪凑过身来,她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一支药香木簪,月白色短衫外罩着青布围裙,围裙角沾着点点药粉。小姑娘眼疾手快,指着药方上的“芫花”二字,脆生生道:“哥,又是这味药?前儿张阿婆的水肿,你用它配伍大枣,三剂下去就消了大半呢。”
“胡闹。”王宁抬眼瞥了她一下,声音不重却带着威严,“芫花辛温有毒,泻水逐饮之力峻猛,若非水湿内停、痰饮壅肺的实症,断不可轻用。你瞧李老汉面色黧黑,腹大如鼓,正是对症之证。”他顿了顿,又叮嘱道,“记住,此药忌与甘草同用,煎煮之时,需先用大枣煎汤,再下芫花,减其毒性,方能济世。”
话音未落,坐在侧首的张阳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颔首附和。这位老药师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手指间夹着一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指腹在“芫花”条目上来回摩挲:“宁掌柜说得极是。《本经》有云,芫花主咳逆上气,喉鸣喘,咽肿短气……只是此药生于山坡崖畔,采撷不易,咱们药铺的存货,还是上月钱多多送来的那批。”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村民相互搀扶着挤进来,个个面色蜡黄,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有人指着自己的肚子,哑着嗓子喊:“王掌柜,救救俺们吧!这水涝过后,浑身肿得像吹胀的猪尿泡,喘得夜里连觉都睡不成!”
王宁站起身,眉头微皱。他挨个诊脉,神色愈发凝重:“都是水湿内停之症,得用芫花配伍十枣汤加减。张阳叔,烦你去药库取芫花、甘遂、大戟,切记各药分研,大枣煎汤送服。”他转头看向内堂,扬声喊道,“张娜,备些姜茶,给乡亲们驱驱寒!”
内堂帘栊一动,一个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发髻高挽,簪着一支碧玉簪,眉眼温婉,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张娜将姜茶递给村民,柔声安慰着,眉眼间满是关切。她是王宁的妻子,打理百草堂内务多年,将药铺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王雪看着兄长忙前忙后,心里痒痒的。她偷偷溜进药库,看着架子上那些贴着标签的药罐,目光落在了标有“芫花”的陶罐上。罐子里装着干燥的芫花,花瓣呈淡紫蓝色,虽已干枯,却依旧能嗅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她想起兄长方才的药方,凭着记忆默记下来,心里暗暗想着:“待我治好几个病人,定要让哥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药铺外的街角,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正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眯着眼睛盯着百草堂的大门。他穿着绸缎马褂,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正是德兴堂的掌柜孙玉国。他身后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是刘二。
“掌柜的,这百草堂生意可真火啊。”刘二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嫉妒,“这雨涝疫病,倒让王宁那小子赚得盆满钵满。”
孙玉国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急什么?这芫花有毒,只要稍有不慎,就能让他百草堂万劫不复。你去盯着,看王宁那小子怎么用药,再去邻村转转,找个合适的‘靶子’……”
刘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此时的百草堂内,王宁正亲自为患者抓药。他拿起一杆小秤,小心翼翼地称着芫花,动作精准,分毫不差。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手中的紫花上,那干枯的花瓣仿佛在瞬间绽放出幽幽的光泽。
王雪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她偷偷藏了一小包芫花,揣进怀里,转身溜出了药铺,脚步轻快地朝着邻村的方向跑去。她没有注意到,街角的刘二正盯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一场因芫花而起的风波,正悄然酝酿。
芫花解厄
第二章 鲁莽施药 谣言骤起
王雪揣着那包芫花,脚步轻快地掠过青溪镇的石板路。雨后的路面坑洼处积着水,倒映着瓦檐上滴落的雨珠,她的青布围裙下摆扫过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邻村离青溪镇不过二里地,沿途的田埂上还留着山洪冲刷过的痕迹,枯黄的麦秆东倒西歪,空气中飘着泥土与败叶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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