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宣德门打马事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可被王安石一手提拔起来的御史蔡确却突然跳出来吼了一嗓子:“陛下,你怎么可以把宣德门的卫士给交送开封府处置还打了他们板子?他们作为你的宫禁卫士是在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何错之有啊?就算有错,可这事明显是宰相大人的随从坏了规矩啊!”
赵顼一听这话猛打了一个精灵:对啊!卫士何错之有啊?如果我这样做,那么以后守门的卫士谁还敢秉公执法为我站岗啊?我不能让他们寒心啊!
随即,赵顼来了一个骚操作,他将负责查办此案并把卫士给打了板子的两名开封府官员给小小地惩戒了一番:罚铜十斤!
我们为什么要说这是个骚操作?请问:如此一来王安石会怎么想?这两名开封府的官员又会怎么想?而且这两名官员被惩处的罪名竟然是“巴结宰相”,意思就是这两人是看见王安石被欺负了,所以想通过打卫士板子来讨好王安石。那么,在这起事件中卫士打马到底是错还是对呢?王安石被欺辱到底是有人预谋还是他咎由自取呢?这一切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赵顼的所为就是典型的在和稀泥,但他把这滩稀泥最后和成了一堆烂泥。
或许事实真如某些文学笔记和野史里所言,此次事件的幕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势力,而赵顼在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后,为了安抚保守派和皇亲贵胄,赵顼这才被迫把两名开封府的官员给小施惩戒。遗憾的是,他这样做不但两边都没讨好,反而还把自己整得里外不是人。
至于蔡确,这位在当时几乎被所有人都认为是王安石拥趸的家伙竟然敢指斥王安石的不对,这让赵顼是大感意外,更是由此而觉得此人可堪大用。当然,在保守派眼里,蔡确的这种行为被视为反复无常乃至是“欺师灭祖”,因为王安石可谓是对他有着知遇和提携之恩,但无论是蔡确本人还是王安石都不会觉得此事有何不妥。君子朋而不党,蔡确当然会感念王安石的恩情,正如王安石会感念欧阳修和文彦博对他的赏识和提携,但在是非问题上他们都不会掺带私人感情。事实上,蔡确这一生对王安石新法的忠诚足以说明此人的心性。
宣德门打马事件可以说是变法派和保守派的一次终极决战,而且是极其惨烈的,只是这种惨烈非肉眼可见,更是被写史的人所刻意模糊处理。宋朝的文官集团尽管一直内斗不止,可向来都是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但这一次保守派已经在黔驴技穷的情况下上手了,而这基本上也就意味着他们使出了最大的绝招,要不然就只剩下文彦博亲自拿刀去砍王安石了。现在的结果是王安石的相位依然稳如磐石,这就是说保守派在这一次的决战中败了,可让人意外的是,最先心灰意冷的并不是保守派,而是变法派的大头领王安石。
公元1073年2月,在家告病已经十余天的王安石直接写了一封辞职信递了上去。在君臣见面的这天,赵顼气得当面把辞呈塞到了王安石手里,可王安石还是坚持要辞职。
赵顼揉了揉自己气紧的小胸口,叹息道:“朕的王爱卿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辞职的事,你每次提出辞职都把朕搞得是寝食难安。如果是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能不能原谅朕?是不是你觉得这次宣德门事件朕处置不周?”
王安石回道:“陛下你多虑了,宣德门事件臣之所以要公之于众并希望彻查此事正是为了防止某些小人因此而污蔑臣骄纵不法,既然如今事情已经有了结论就无需再纠缠此事。”
赵顼又说:“这事已经仔细调查过了,目前看来这背后确实无人指使。”
王安石坦言道:“臣最初当然也怀疑过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现在既然连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臣自然也没有什么疑义了。”
赵顼便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朕呢?是不是你觉得朕这个人不能成就大事,所以你才要走?”
面对已经开始闹小孩子脾气的皇帝,王安石只好以长者的身份和语气宽慰道:“陛下你德行日隆,臣所不及也。臣走之后自会有贤俊之才来辅佐陛下,臣久居相位只会妨碍这些贤才的进取之路,况且臣的病一直都在反复发作,所以这才跟陛下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赵顼当然不准,他这会儿对王安石的依赖之情其实就跟小孩子粘父母没多大差别,而且他也认为除了王安石再没有别的人能够辅佐他成就大志。不但如此,为了劝王安石留下,他还以齐桓公和管仲、秦孝公和商鞅以及刘备和诸葛亮这类的君臣事迹来感召王安石,他说愿意与王安石成就另一段君臣相伴始终的佳话。这意思就是除非王安石哪天死了,否则他就一直都是宋朝的宰相。
王相公自然是又被这个二十来岁的皇帝给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回道:“臣之前请罢确实是因为臣觉得陛下可能在怀疑臣,如今请罢是真的因为身体状况不佳。再者说,古往今来,一个人久居高位必然会引起下面的非议和积怨,如果臣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必然会让陛下背负识人不明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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