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重蹈覆辙,同时也是为了分化文彦博在枢密院的势力和影响力(他这个枢密使已经当了快十年了),赵顼决定再往枢密院里塞一个人,而此人正是让保守派的君子们为之侧目、同时也让变法派为之横眉的前宰相——陈升之。赵顼这次决定任用陈升之明显带有很强的目的性,更是让文彦博等人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一阵寒意,因为陈升之这时候还在为母服丧,但赵顼却用皇命要求他立马赴京履职,所以陈升之这一次被召入京城所用的名义是“起复”。也就是说,朝廷现在有紧急情况发生需要他陈升之“为国舍家”。
陈升之这次回京立马就直上云霄,他被封为检校太傅、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兼枢密使,换言之,他现在成了随时可以取代文彦博的枢密院二把手。赵顼这一招堪称精妙,起复陈升之这个在新旧两派都不讨好的人可谓是好处多多,而且这样做还能新旧两派都不得罪,但却能让他这个皇帝从中得利,而陈升之现在无依无靠也只有对皇帝忠诚才是他最为明智的选择。
文彦博当然不会把陈升之放在眼里,更不会把这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对手,他现在的对手只有王安石,他现在的敌人只有市易法。当时间进入到公元1073年正月上元节这天,一张精心为王安石布下的大网悄然成形,这便是北宋历史上有名的“宣德门打马事件”。
话说上元节这天神宗皇帝特邀一众大臣和宗室亲贵入宫观灯。王安石及其随从在进入宣德门时突然被守门的卫士给喝令停下,卫士让他们在门外下马步行入内,可问题是在这之前王安石的车驾向来都是在进入宣德门之后才下马。为此,王安石的随从便与守门的军士发生了口角并执意强行进入,双方由此发生了肢体冲突,而在冲突中不但王安石的随从被卫士打伤,而且为他拉车的马匹也被卫士给狠抽了几鞭。
身为宰相,王安石这天并没有当场发飙,更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前去参加了这晚的上元节观灯活动。在出宫以后,王安石遍查各种相关资料并翻阅各种出入宫禁的规章制度都没有找到宰执大臣需要在宣德门外下马的规定,他还去问询皇城司的官员以及负责宫禁戍卫的军官到底有没有必须要在宣德门外下马的规定,而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在做了这些调查以及深入对此事进行了一番分析之后,王安石这才愤愤不平地去找到赵顼告状。
在将事件的前后经过讲述了一番之后,王安石再又对赵顼说道:“臣在此之前从来都是在进入宣德门之后才下的马,前些年臣为参知政事的时候跟随宰相曾公亮自宣德门入宫,当时我们也是在门内下的马。”
赵顼也觉得此事很是蹊跷,他回忆道:“朕当年为亲王时,位在宰相之下,我当时进宫也是在门内下的马,可这回守门的卫士为何要你在门外下马?”
王安石问身边的参知政事冯京:“按照礼制,我们到底应该在门内下马还是门外下马?”
这位冯大人眼珠子一转,立马耍起了滑头,他说:“呃……这个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自己曾经好像是在门外下的马。”
好家伙!宣德门走了无数次,你冯京竟然说自己不记得到底是在哪里下的马?这是老年痴呆了吗?
王安石又问文彦博,这位老先生好多年前就是宰相,按说宫里的规矩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懂,可文彦博的回答却让包括赵顼在内的人都顿时汗颜:“我从来都是在门外下的马!”
又是一个好家伙!这言外之意明显就是在指责王安石这些后辈,就是你们这些人乱了老规矩却不自知,还好意思在这里嚷嚷!
君臣在一块儿合计了半天也没能对下马之地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结论,但卫士打伤宰相的随从以及宰相的坐骑却是一件不得不深究的事件。赵顼下诏将当天的值班卫士全部交由开封府劾治,而开封府的官员最后的判决则是将这些卫士全部打了一顿屁股了事,王安石是否违规进入皇宫则不了了之。
事情看样子就这样结束了,但实际上这件事的背后可谓是波谲云诡,而史料以及各种文学笔记和野史里关于这件事的记载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法是这些卫士是受了枢密院上层的指使故意要给王安石难堪并借机激怒王安石,如果王安石牛脾气上来大闹一场,那么他的宰相之位就将旁落。也有说法是,这起事件是王公贵族们故意引诱王安石在门内下马,然后与卫士合谋给王安石埋雷。更有说法是,中书省的官员曾经亲耳听到卫士们在事前密谋此事,这些卫士们在私下里谈话时坦言自己不敢对王安石无礼,但上面严令他们必须得那样做。
不管事情真相到底为何,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起事件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至于主谋者到底是何人,这个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这些阴谋家最终还是失算了,因为王安石并未中计,他更没有在事后大发雷霆并请求赵顼一定要彻查此事。总而言之,保守派这次希望通过制造冲突将王安石赶下台的愿望彻底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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