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尾声被绵长的秋雨浸润，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
裴嘉楠带着英子和两个侄女，回到了这座城市。
小家庭算是暂时团聚了，小别的情侣也终于见面。
为了给英子接风，石榴特意在一家不错的酒店订了个小包间。
灯火通明的包厢里，一家人围着圆桌坐定。
气氛却远不如菜肴那般热气腾腾。
英子和孩子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穿着崭新的连衣裙，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新环境的陌生，让她们的神情显得格外拘谨。
尤其是小慧，这个本该活泼好动的年纪，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紧紧挨着妈妈，畏首畏尾，不敢言语，那份胆怯与身上的新衣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裴嘉松似乎想努力扮演好一个慈父和丈夫的角色。
他将两个女儿拉到自己身边，亲热地摸了摸她们的头，问了问暑假的趣事和新学期的打算。
对女儿，他尚能流露出几分真切的父爱。
可当他的目光转向妻子英子时，那份温情便迅速冷却，只剩下不咸不淡的客套，仿佛在应付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合作伙伴。
一个微妙的细节是，在饭局开始前，裴嘉松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走到包厢外，声音压得很低，但石榴还是隐约听到了“展会”、“深圳”等字眼。
挂断电话后，他走回来说：
“彩霞临时有个重要的展会要去深圳，今晚来不了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悄悄观察着桌上每个人的反应。
英子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裴嘉楠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而石榴则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也好，林彩霞不来，是此刻桌上所有人内心隐秘的期盼。
她的缺席，反而让这场接风宴的气氛真正缓和了几分。
石榴的目光转向身边的裴嘉楠。
一个暑假没见，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脸颊的轮廓更加分明，整个人显得黑瘦而精悍。
更明显的变化是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前更加深沉，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默。
或许是处理家事的疲惫，或许是学业的压力，在他身上沉淀了下来。
但他对石榴的体贴，一如既往。
他会自然地为她拉开椅子，将她的水杯续满，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关怀。
只是，这一次重逢，他的行李并没有被带回他们那个温馨的小屋。
他直接把行李箱带回了学校宿舍。
似乎是怕石榴多想，他特意低声解释：
“这学期开始新的临床轮转，换了一家医院，离学校更近一些。宿舍那边方便很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
石榴心中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但很快便被理解所替代。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你忙你的。我知道你这学期会非常忙。”
这并非客套话。
同居的那段日子，让她对裴嘉楠的学业有了远超旁人的深入了解。
她知道，医学博士的道路远比想象中艰辛。
那些堆积如山、厚如砖块的专业书籍，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更是能耐得住寂寞、经得起长期学术沉淀的坚韧心性。
如今的裴嘉楠，正处在最关键的阶段。
除了要完成内外妇儿这些核心课程的临床轮转，还要在技能中心进行高强度训练，甚至开始有机会参与一些高难度手术的观摩和辅助。
从去年开始，他就在各大科室间像陀螺一样旋转，同时还要着手准备自己的博士课题，无论是选择临床型还是科研型，都意味着海量的工作。
而博士课题的研究与高强度的临床轮转时间上常常冲突，其中的辛苦与疲惫可想而知。
石榴知道，在这些专业领域，她帮不上任何忙。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增添额外的负担，不让他为了迁就自己而来回奔波。
“也不是一直都忙，”
裴嘉楠似乎想让她宽心，主动聊起了自己的规划，
“就是这学期开始要选导师了，很重要。”
“选导师？”
石榴好奇地问，她很乐意听他分享自己的世界。
“是啊，”
提到专业，裴嘉楠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选定了导师，以后就能借助导师团队的资源，开始接触SCI论文的写作和发表。边学边写，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第一篇SCI了。”
“SCI……你们在说什么？”
一旁的英子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了一句。
裴嘉松也同样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裴嘉楠很少在家人面前提及自己的学业，因为他知道，说了他们也不懂。
他习惯了将所有的规划和压力都搁置在心里，独自承担。
今天难得和石榴聊起这些，裴嘉松立刻敏锐地抓住了机会，强行插入话题，试图展现自己作为兄长的权威和能力。
“小楠，你这还得两三年才能毕业吧？到时候毕业有什么计划？需要哥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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