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茶水捂热的手指在枯枝间摩挲,怨气被业火驱赶到接触不到的地方。纵使是自身所化,但枯枝终究是枯枝,感知依旧迟钝麻木。照羽本该对这些触碰没有任何感觉。但莫名的,当朝灵渊修长的手指划过枝节,他微妙地觉得被触碰的地方正在发痒。
是水属功法带来的影响?
但彻底枯死的树枝并不会因为得到雨水而新生,它们只会彻底枯朽、腐烂、消失,而后在原处重新生长出相似,却已经不同的新枝。这是天地规则,即便火种重燃的凤凰真火也无法逆转生死。
枯枝本无感。
但照羽觉得不适——或者也不是不适,而是一种对他而言太陌生的感觉。这让他本能地抬手抓住朝灵渊的手指,将其圈在掌握范畴之内。而手指并不安分,指尖挣动,又在他的掌心划下几道无形的痕迹。
他皱着眉握紧这几根作怪的手指,于是朝灵渊便也没有再动,只是用那双幽邃的,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带着莫测的情绪看着他。
照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朝灵渊似乎是真的对他吸纳怨气这件事很生气。
那么他该对朝灵渊借出镇魂金铃而生气吗?
灵族跳跃的思维偶尔也会在看似正常的情况下出现在照羽身上。
假山所对出的一间蓬叶屋中,团团簇簇如花苞的墙上有一道窗。而屋内,燕子衿看着坐在窗口的语应寒,很是奇怪这似冰雕玉琢的灵族脸上为何露出如此复杂的神色。
他心中奇怪,嘴上也直接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五脏肺腑都没有完全恢复,灵识同样仍处于最衰微的状态,五感自然远远不及语应寒。对庭院中所发生的事情,他无法知道,也不该探究。对不必要的危险敬而远之是修士理应恪守的准绳,但偏生他又是静不下来的性格。在越清辉这等小辈面前他还会保持所谓前辈风范,但在五境的语应寒面前并没有刻意遮掩的意义。
况且语应寒的表情实在古怪。
混杂了类似于惊讶、无奈、恍然、愤怒、欣慰等等诸多复杂情绪,甚至不是轮流出现,而是以一种奇怪的毫无顺序的排列组合方式混杂在面上,让人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灵族的代名词是纯粹,语应寒通体雪白,理应也是纯粹的代表。但他却有如此复杂的情绪表达,这让本与白首山多有交集的燕子衿很好奇。
被打量的语应寒看得入神,几乎都要忘了同屋里还有一个燕子衿在。
乍一听见燕子衿的声音,本就是小心观察的他一时应激,险些连剑域都被激出来。所幸不能惊动别人的念头牢牢扎根在心里,最终他只是一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桑酒盏。
而五境修士的反应也足以让他将这杯桑酒原样放回到桌案上,没有让那一身如雪衣袍沾染上胭脂酒红。
他下意识瞪了出口惊扰的燕子衿一眼,随即想起来这个是恩人,不能用这种态度。于是匆忙低头假装梳理头发,作出一副平静的模样,用反问替代了答案:“人族的高阶修士对道侣的态度一般是怎么样的?是像代家那女子与梨晚星那样貌合神离,还是像剑宗宗主和执剑主那样相敬如宾,鹣鲽情深?或者是山主和副山主那样同床异梦,各取所需?”
剑宗宗主柳霜岚与执剑主燕北川是盟誓道侣;白首山山主和副山主乃是同门,一者为人族,一者为灵族,算是联姻关系,但北州人大多清楚他们各有所爱。
听到他的问题,燕子衿便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画面。说实话现任羁羽剑主根本不是会遮遮掩掩的人,他们两人在天澜城走了这一遭,已经有很多人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像他这种和剑宗关系密切的人,自然也知道照羽和朝灵渊结有命契。以他们两人行事无忌的状态,在明知周围有人的情况下作出什么事情也不算意外。
不过对于语应寒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稍显讶异。白首山多灵族,其中人族与灵族、灵族与灵族、人族与人族的结合情况并不少。而在北州这等终年为风雪所困,除了修士聚居地与凡人部落几乎不见烟火的地方,感情就是最炽热的东西。找一个道侣,情人,爱侣,相互取暖,以挨过漫长的风雪夜,这是北州很常见的事情。
但从这些举例和描述来看,语应寒好像没怎么接触过这些。
思及是在何地见到语应寒的,燕子衿意识到自己似乎搞错了语应寒出现在文画坊外的原因。
至于语应寒的问题,论及情爱之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是寒江关的同僚,而是绮夜合。作为绮夜合为数不多的好友,他要比很多人都更清楚绮夜合和萧棠的事情。而这两人的身份立场,其实与庭院中的两人相差不多。剑宗和仙宗,道统之争是不可跨越的障碍。
只不过相较而言,萧棠应是真心,至于……却是难说。
这些想法自然不适合对语应寒说,所以燕子衿只是很自然地用他最合适的角度回答:“据我所知,剑宗之人轻易不会动情,一旦动情,多是认定一人,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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