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成的小溪边,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树洞里藏着间邮局,窗台摆着用田螺壳做的信箱,门牌是片晒干的荷叶,上面用松墨写着“星星邮局”——这里专门负责寄送夜晚的信。邮局的主人是只叫叮咚的小青蛙,它的后背有颗星星形状的绿斑,那是去年夏夜,一颗流星落在它背上留下的印记。
每天黄昏,叮咚都会蹲在信箱旁,等晚风送来信封。信封各式各样:萤火虫用翅膀包着的光斑信,蜗牛用黏液粘起来的青苔信,还有松鼠用松针串成的坚果信。所有信都要在月亮升起前送出去,因为只有月光能让信纸显露出真正的内容。
今晚的第一封信来自住在水葫芦丛里的小蜻蜓。信封是片透明的蝉翼,里面裹着三粒露珠。“请送给上游的萤火虫部落,”小蜻蜓的触须碰了碰叮咚的背,“告诉它们,水葫芦开花了,我摘了最香的那朵等它们来做客。”叮咚把露珠小心地放进背上的莲蓬邮包,莲蓬的每一格都垫着软乎乎的柳絮,不会弄湿信件。
第二封信是老乌龟托风带来的。信封是块磨圆的河卵石,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给山涧里的石蛙,”老乌龟的声音慢吞吞的,像溪水漫过石头,“问问它去年埋下的银杏果,有没有长出小芽。”叮咚用水草把河卵石绑在莲蓬边,免得被水流冲走。
最急的是刺猬的信。小家伙背着满背的野栗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信封是片梧桐叶,边缘还沾着泥土。“送给树洞的兔子,”刺猬的刺上挂着片枯叶,“我刚才采栗子时,看见它的胡萝卜田被雨水淹了,我攒了些干稻草,让它铺在田里。”叮咚赶紧把梧桐叶塞进莲蓬最上面的格子,拍了拍刺猬的背:“保证今晚送到。”
月亮刚爬上竹篱笆,叮咚就跳进溪水。它的后腿蹬得飞快,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银。莲蓬邮包漂在水面上,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动。上游的芦苇丛里传来“沙沙”声,是萤火虫在巡逻。“有小蜻蜓的信吗?”领头的萤火虫亮了亮尾灯,翅膀上的光点组成了“欢迎”两个字。叮咚掏出蝉翼信封,露珠一碰到月光,立刻化成三朵小小的水葫芦花影,在萤火虫的翅膀上转了个圈。“我们明晚就去!”萤火虫们的光点闪得更欢了,照亮了叮咚要去的水道。
穿过石桥洞时,叮咚看见石缝里有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动。是只迷路的小刺猬,背上的刺还没长硬,正抱着块鹅卵石发抖。“你要去哪里?”叮咚停下来,用前爪推了推小刺猬。“我、我想给妈妈送信,”小刺猬的声音带着哭腔,爪子里攥着片皱巴巴的槐树叶,“妈妈说去河对岸找野果,天黑了还没回来。”叮咚把槐树叶接过来,上面用牙咬出几个歪歪扭扭的牙印——那是小刺猬能想到的最认真的字迹。“我帮你送,”它把槐树叶放进莲蓬的夹层,“你趴在我背上,我带你去找妈妈。”
小刺猬小心翼翼地爬上叮咚的背,刺刚好卡在莲蓬的缝隙里,不会掉下去。溪水带着它们往下游漂,叮咚的后腿时不时蹬一下水底的卵石,调整方向。路过石蛙的洞穴时,它把老乌龟的河卵石信放在洞口。石蛙正蹲在苔藓上数星星,看到信立刻蹦起来:“告诉老乌龟,小芽长了三片叶子啦!”它往叮咚的莲蓬里塞了颗亮晶晶的云母片,“这是给它的回礼,能在夜里发光呢。”
月亮升到头顶时,它们终于到了兔子的树洞。兔子正举着蒲公英灯笼,在胡萝卜田边发愁。“刺猬的信!”叮咚把梧桐叶递过去,叶子上的泥土在月光下变成了干稻草的影子,轻轻落在淹水的田垄上。兔子的长耳朵竖了起来:“太谢谢你了!”它从树洞里抱出个野草莓,塞进叮咚的邮包,“给刺猬的谢礼,甜得很。”
送完最后一封信,叮咚带着小刺猬往河对岸游。小刺猬的妈妈果然在岸边的山楂树下,正背着满满一背篓野果焦急地转圈。“妈妈!”小刺猬从叮咚背上跳下来,扑进妈妈怀里。刺猬妈妈看着叮咚背上的莲蓬,眼睛亮了:“是你帮它送信的吗?”它往叮咚的邮包里放了颗最大的山楂,“这是谢礼,酸中带甜,像快乐的味道。”
往回飞的路上,叮咚的莲蓬里装满了回礼:云母片、野草莓、山楂,还有萤火虫送的荧光粉。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波,两岸的蒲公英举着白色的小伞,像在为它照亮回家的路。快到歪脖子柳树时,它看见老乌龟趴在树洞口,背甲上放着片新鲜的荷叶。“给你当新门牌,”老乌龟慢悠悠地说,“今晚的信都送到了,它们托风告诉我,说你是最靠谱的邮差。”
叮咚跳进树洞,把莲蓬里的回礼一一摆好。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在它背上的星星绿斑上,绿斑好像更亮了。它打了个哈欠,趴在柳絮铺成的小床上,听着溪水“叮咚叮咚”的声音——那是小溪在为它唱安眠曲。
梦里,它看见小蜻蜓和萤火虫在水葫芦花上跳舞,石蛙的银杏芽长出了第四片叶子,兔子的胡萝卜田冒出了新绿,刺猬一家正分享着甜甜的野草莓。而它的星星邮局,窗台上的田螺壳信箱里,又悄悄躺着一封新的信,信封是片带着晨露的荷叶,上面写着:“请送给太阳,告诉它明天早点来,我们想在溪边放风筝。”
天快亮时,第一缕阳光落在歪脖子柳树上,叮咚的鼾声和溪水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莲蓬邮包挂在树杈上,里面的山楂还散发着甜甜的香,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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