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如同深秋寒夜无声飘落的冷雨,细密,冰冷,连绵不绝,带着审判般的沉默,目标并非摧毁万物,而是不容抗拒地洗涤敌人之血,冲刷一切阻碍他的污秽与罪恶。
每一滴被剑意浸透的雨水,都仿佛拥有了生命,拥有了切割灵魂的意志,足以将生命从躯壳中无声剥离,如同拂去尘埃。
血雨无声,洗涤尘秽。
“呜……呜呜呜……我是未来的王……天命所归……我天下无敌……”
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混杂着剧烈的喘息,从泥泞的地面断断续续地挤出,项家铭曾经写满傲慢与残忍的脸,此刻彻底扭曲变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涕泪,糊满了肮脏的污泥,狼狈不堪地顺着下巴滴落。
引以为傲,散发着微弱荧光的保命屏障,在阳雨由自身鲜血凝聚而成的雁翎刀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啵”的一声轻响,便彻底破碎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失去了屏障的压制,手腕断口处的血管,粘稠腥热的暗红色血液,如同终于找到出口的泉眼,汹涌地喷溅而出,将身下的泥浆染得更深,更污浊。
钻心刺骨的剧痛和飞速流失的生命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项家铭彻底抛弃了所有尊严,像一条被斩断了脊梁的蛆虫,用光秃秃的手臂,不顾一切地扒拉着身下冰冷湿滑的泥水,疯狂且徒劳地向前蠕动爬行。
每一次拖动残躯,都牵扯出更加凄厉的哽咽和痛呼,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在泥潭中陷得更深。
“项族长,别跑了。” 阳雨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谈论窗外的天气。
缓缓迈步,踏过散落的池杉碎块和浑浊的血水混合物,每一步都很稳,很轻,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威压。
雨水顺着苍白的脸庞滑落,洗去血污,却洗不掉眉宇间深沉的疲惫与空洞,怀中被体温烘得稍微干燥了些的白鹭幼鸟,正依偎着微微起伏的胸膛,发出细微的“啾啾”声,细软的绒毛随着呼吸轻轻鼓动,成了此刻阳雨身上唯一残留,能与“鲜活”二字挂钩的气息。
由自身鲜血铸就的雁翎刀,刀身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暗红,仿佛凝固的琥珀,包裹着流动的火焰,将阳雨身上原本沸腾肆虐,几乎要撕裂苍穹的暴戾杀意,一丝一缕地抽取,吞噬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绝对非人的平静,仿佛阳雨所有的激烈情绪,都随着鲜血的流逝一同被抽离,比狂暴的杀神更令人胆寒。
“雨这么大,再加上失血过多,小心到时候——”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果实坠地的闷响。
阳雨继续说着,语调依然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抬起了握着刀的手,动作流畅自然,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只是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
一道纤细到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血色丝线,如同活物般脱离刀锋,无声无息地破开雨幕,瞬息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
项家铭还在向前爬行的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仅存的两条大腿末端,也变得空空如也。
膝盖以下的部分,连同刚刚还在奋力蹬地试图借力的脚掌,已然消失不见,断面依旧是令人毛骨悚然,平滑如镜的质感,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清晰映照出此刻因极致恐惧而彻底僵死的表情。
“——你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阳雨平静地说完了后半句话,低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怀中幼鸟微微颤抖的绒毛,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啊——!!!”一声突破人类承受极限,撕心裂肺的惨叫骤然爆发!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哀嚎,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意志被完全摧毁时迸发出的、来自地狱深渊的尖啸。
“我的脚!!!我的脚啊啊啊!!!疯了!!!你是个疯子!!!啊啊啊——!!!”
“咔嚓——!!!”
一道惨白的雷霆如同创世巨斧,撕裂了昏暗厚重的铅灰色天幕,刺眼的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泥泞的杀戮之地。
光芒之中,阳雨的身影被勾勒得无比清晰,雨水顺着湿透的黑发流淌,苍白的脸庞毫无表情,双眼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
怀抱着唯一温暖的幼鸟,手中由自身生命精华凝聚的暗红血刀,正缓缓垂下,刀尖滴落的血珠,在闪电的光芒下,闪烁着妖异而冷酷的光泽。
这道雷霆,仿佛劈在了项家铭最后的理智之上,看着阳雨如同呼吸般自然,如同拂尘般随意就剥夺了自己所有行动力的姿态,看着他眼中不似人类情感的漠然,项家铭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野心,所有的骄傲,所有“天命所归”的妄想,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碾成了齑粉,不再试图爬行,不再嘶吼咒骂,甚至忘记了断腕断腿处足以令人昏厥的剧痛。
只剩下本能。
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肉,瘫在冰冷的血水泥浆之中,身体剧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四肢断裂处涌出的鲜血在身下迅速蔓延、与泥水混合成一片污秽的暗红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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