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楠一见钟夫子，赶紧起身行礼：
“问钟夫子安。”
钟夫子对沈清楠印象还行，也没有拿乔：
“客气，请坐。”
两人分别坐下，钟夫子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沈姑娘当日说的一月为期？这是……”
“这不是约定提前结束了嘛，所以赶来告知。”
“哦？”
钟夫子来了兴趣，这可才半个多月：“可否细说？”
“当然，小女来此就是要与夫子仔细讲来的。”
沈清楠喝了口茶，从常盛这段时间找差事的艰辛到找自己求复学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钟夫子听得很认真。
“小女一想，正好在端午节前，借着这节日拜会就来与夫子践当日之约了。”
钟夫子听沈清楠这样说完，倒是一时有些感慨。
这常盛在学堂里成绩不错，自己也一向疼爱这个学生。
却不想这孩子会突然厌学，自己倒也没什么办法。
怎么这短短十几天，常盛这孩子就能够回心转意。
钟夫子未置可否，倒是问起沈清楠来了：
“当时是一月之约，现在不过十来日。
沈姑娘如何确定这常盛确实有了向学之心，而不是好逸恶劳。
又如何能保证他回来学习能坚持下去？”
这是想考考她了？不过这事倒也难不住沈清楠：
“常盛是个赋性善良的孩子。
不愿读书也是因为想要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
如果能够赚些钱贴补家里那就更好了。
这些日子他出去碰了很多壁，才意识到学习其实是最容易的事。
夫子这是想跟我再做一个约定吗？
我非常愿意，甚至……我还想跟夫子再做一个约定。”
这小姑娘说得倒是不错，只是怎么约定还能买一送一的。
“你倒是说说看。”
听玉竹说，常盛这两天可是埋头在书里。
昨天因为沈清栖一事，一群人全都忘了常盛。
玉竹后来想起，才从书局把人给领出来。
那常盛当时蹲在角落里看书看得津津有味。
连沈清栖出的风头都不知道。
今日也是天不亮就开始看书了。
玉竹也怕他是一时兴起，还给沈清楠提起过。
“小姐，你说他这样子能坚持几天啊？”
沈清楠却不担心，还告诉玉竹：
“玉竹，你记住，常盛就算是一时兴起，咱们也得在他身边给他多些引导。
让他真正对学习产生兴趣。”
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玉竹这想法就不对。
“孩子的性情本就没有定型，指望他自己能够管好自己。
什么都不做，还指望他以后可以显亲扬名。
那就太想当然了。”
玉竹听得不是很懂：“那小姐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适当的关心和表扬非常重要，但也不能把他像以前一样供起来。
家里的事情也得做，家里有什么计划也得跟他商量。”
“这些琐事，不是影响他学习吗？”
“怎么会，一天十二个时辰，哪里影响得完。
总得留些时间陪陪家人，否则培养出一个四体不勤的书生有何用。”
玉竹都被震惊到了，这寻常百姓家，有一个能读书的孩子。
那可真是往死里宠的，再考点功名。
简直就是整个家里的宝，得供起来。
要知道，大尚朝的科举制度和历史上都差不多。
一旦成为举人，就会被人称为老爷了，声望极高，还有免税特权。
小姐这话说的，怕是不太实际吧。
沈清楠知道玉竹接受起来挺难，也不与她多说：
“反正你记住，常盛这孩子就得这么教育，否则，他还真不一定坚持得下去。”
玉竹当然都听小姐的，只要常盛能坚持。
可这钟夫子却不是容易应付的，所以沈清楠只能把利害关系分析给他听。
“其实常盛这段时间到处找事做，我虽然没有时时关心。
但我却派人专门跟着他，给我汇报他的所有行踪，包括什么地方、什么差事、被拒的原因。
其中有两个差事让我印象深刻。”
事实胜于雄辩，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钟夫子明白她为何如此肯定常盛可以坚持求学。
“有一日，他去了一个脚店，那里在招店伙计。
可能他觉得这个差事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自信满满地就去自荐了。
结果后来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我派去的人回来跟我说，他专门进去问了店老板。
为何没有招常盛，店老板说，我这个店虽然不大。
但是每日客人往来频繁，他这个年纪，力气太小，很多重活都做不了。
总不能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板来做。
这都算了，常盛恳请老板让他试试。
老板心善，也就答应了。
这一试工，常盛摔了两个茶碗，少收了五文钱，还因动作太慢被客人投诉。”
沈清楠停了一下，喝了口茶，轻声一笑：
“店老板忙着叫停，他也感觉自己不仅要照看客人，还得随时看着常盛不让他出错。
店老板一看他就是个生手，本来也是想着让他试试，万一还行。
结果吓得连忙让他停手，赶紧地送他出门，连自己的损失都不要了。”
这也不过是不熟练导致的，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钟夫子静静地听沈清楠继续说。
“常盛面试了好几个不同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茶室、酒肆、饭馆、车行、杂货铺。
无一例外被拒，原因各不一样，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没有什么工作经历。
夫子应知，一个行业也好，种庄稼也好，都是靠经验累积而成的。
而常盛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学问，他也不过就是识得些字、背了几篇文章的白丁而已。
现在的账房最差也要童生，常盛自是在这些日子一事无成。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夫子可知，这收获是什么？”
钟夫子听她娓娓道来，却是没有听出她的重点：“愿闻其详。”
“我听得他说了一句话，‘不读书，我啥用没有。’
此话虽短，但我却听出了他在这段时间的连连受挫中明白了自己的一无是处。
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只要他回来学，他一定会比更多人珍惜现在的学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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